心魂协议:解放[主线完结]-中长篇
摘要
本文件是一个关于跨性别及变身主题的中长篇小说,讲述了角色真濑咲江与她姐姐绘美之间发生的奇异事件。故事开始于咲江回到家中,感受到与往常不同的家庭气氛,随即揭开了一系列离奇的变故。随着故事的推进,咲江发现自己的姐姐绘美在一次演讲后的异变,牵扯出深层的自我认知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小说讨论了性别认同、个人内心的挣扎以及信息不对称对人际关系的影响。在情节中,咲江与绘美、以及外部环境的互动,展现了在社会对个体的影响下,倘若信息被完全控制和操纵,个体的自由意志将面临怎样的危机。
其他信息 [Processed Page Metad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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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心魂协议:解放[主线完结]-中长篇.t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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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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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16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未知 |
Region | 未知 |
Date | 未知 |
Tags | 跨性别, 变身小说, 性别认同, 自我探索, 二次元, 伪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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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和往常一样,真濑咲江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里,但与往常不同的是,此时的家里已经溢满了饭菜的香味,厨房里也正传来忙碌的声音。不一会,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厨房处一个人探出了头来。
“你回来了啊”
“是啊,累死了”
咲江朝着厨房处应了一声,这个人正是她的姐姐绘美,最近她刚到新港市求职,苦于没有收入而暂时寄居在咲江家里。平时,自己外出工作的时候,姐姐也会四处奔走投递简历,但大部分时间也能帮忙打理一下家务,烹煮一下饭菜。虽然姐妹关系一直很平淡,但在另一个自己的自我的影响下,自己总是会不自觉的对姐姐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身体上的劳累感让她只想躺到沙发上。自从成为了咲江以来,自己的工作虽然比原先轻松了不少,健康状况也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但每日的工作依然繁重且乏味。
“方案又被甲方驳回了?”
“别说了,这已经算好的了,倒是你,工作有着落了吗?”
只见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回到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没啥好消息。于是,和往常一样,咲江又打开了电视,从冰箱里拿出了她最喜欢的汽水后就趴在沙发上刷起了社交媒体。
[“从现在起,本人,以及格式塔工业的全体董事会成员,将无条件放弃所有的股份,并将把集团全权交由南联总工会及相关工作组领导。”]
电视上,广明志正不急不缓地宣布着这条信息,随后便是一阵宛如鸣雷一般的掌声。若是平时的咲江也许会不以为然,但来自另一个自己的经验来看,这条消息的份量十分庞大,她隐约感觉到,历史再一次来到了十字路口,接下来要变天了。
于是,她端坐了起来,把注意力从社交媒体上转移到了电视上。电视里,随着掌声的结束,画面被导播切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她是负责主导这次国有化交接工作的工作组组长陈琪书记。
[陈书记“诸位同胞,诸位同僚,我很高兴能代表总工会和各地方工会完成这次的交接工作。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经历了北联的质变,以及在国际反动势力的包围下,我们南联的内部分歧导致的一系列无序和混乱。这种混乱让资本得以肆意扎根增长,促成了繁荣的虚像以及掩盖在繁荣下的汹涌暗流。我们知道,早在两百年前,马佐夫同志就指出了绝对的自由必定会促成绝对的不公平,造成强者对弱者的绝对压迫,而无序商品经济更是促成恶性竞争的元凶。他的理论很有前瞻性,但他并没有指出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
随着陈书记的演讲,电视上开始插入不同的镜头,有些是关于北联军阀化的影视记录;有些是关于南北对峙和市场化改革的;有些是关于繁荣的现代都市以及困苦的底层人民的实拍镜头,最后,画面在齿轮旗和马佐夫的画像上停滞了若干秒后切回了演讲现场。
[“是的,我们知道商品经济最大的弊端在于每个参与者都是被绑在链条上的蚂蚱,不得不参与这场注定没有赢家的零和博弈。但归根结底,不管是北联因长期的战时制度而导致的体制僵化还是南联的内部分歧导致的无序,抑或是商品经济里的囚徒困境,甚至是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矛盾和无谓的流血,都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着庞大而又难以抹平的信息不对称,这种信息不对等在我们之间缔造了巨大的隔阂。想要理解一个人很难,想要在见不到这个人的时候仅凭有限的信息去理解他更难,而也正是如此,我们就这样与远在天边的、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对立着,这种对立促使了人类的进步,但也在一点一点的把我们推向灭亡。”]
至此,演讲接近了尾声,陈书记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最后一句发言。
[“于此,情况已然明了,要想真正消弭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就必须先消弭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曾经,要达成这样的目的难如登天,但如今,我们已经克服了这样的问题。在此,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格式塔工业将正式促成全人类的终极解放。”]
话音落下,现场本应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但咲江只听到了一片肃然的沉寂。紧接着,她感觉大脑一麻,仿佛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缓缓绽放,但不一会,这种感觉便消失了,那绽放出来的东西也仿佛一挥而散了一般消失在了脑海中。
“啪啦!”
从厨房里,传来了一阵异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闻声赶去,咲江发现绘美此时正呆呆的站在远处,手上装着菜的碟子竟是直接摔到了地上,但她却仿佛对此毫无感觉,只是双目失去了焦点,失神地呆立在那里。
“美姐!你怎么了美姐!”
咲江对眼前的异象感到惊恐,她冲了上去握住了绘美的肩膀,试着唤醒绘美的神智,但绘美依然目视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远方,过了一会儿,她才从这样的状态渐渐恢复了过来。一开始,绘美的眼神里仿佛充满了疑惑和迷茫,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些许豁然,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啊,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她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微笑,虽然并不让人不适,但这气质上的突变只让咲江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于是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与绘美拉开了距离,而绘美察觉到了咲江的退缩,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缓缓朝咲江走去。
“原来如此,你也是没被接纳进来的人呢,不过没有关系”
她走到了咲江身前,伸手抚上了咲江的脸。
“我们很快就能真正的团聚在一起了”
一把将绘美推开,咲江夺门而出,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继续在家里呆着很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这时,楼道里的门纷纷被打开,里面走出了她的邻居们,虽然她平时与邻居并没有过多来往,但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和她姐姐一般的神色。因此,她立刻反应过来了——他们身上也发生了和她姐姐一样的事情,如果自己不逃跑的话,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个了。
于是,她没有选择电梯,而是从楼梯跑了下去。所幸她家所在的楼层并不高,在被其他人拦截之前,她便跑到了大街上,然而在离开公寓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眼望去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他们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便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工人放下了手上的活,司机停下了汽车,小孩放下了口中的棉花糖,牵着小孩的大人也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他们就这样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咲江,空气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接着,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咲江逼去。
没有选择,她只能继续夺路而逃,但她又能逃多远呢?放眼望去,所有的人都是他们,而且更多的人也源源不断地从各个楼房或角落里涌现出来,但他们都保持着缓步前进的速度,就仿佛自己的抵抗是无谓而徒劳的一样。
“到这来!”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一道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居然是一个仿生人形。
“快点!我们只能帮你挡一小会!”
接着,更多的仿生人形从巷子里冲了出来,它们组成了一道道人墙,抵挡住了逼来的人群,也为咲江清空了一条道路。于是,咲江便点了点头,顺着人形的指引钻进了阴森曲折的巷子里,不久,她便看到几个穿着制服,拿着防暴盾站在街垒前的治安官们,为首的人在接到了无线电的通讯后便向其他人做出了示意。
“搬开路障,让她过去!”
空中,悬挂着一架无人机,地面发生的这一切都被那小小的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个平民已进入安全区,那边的治安官说已经没问题了!”
直升机上,查看着监视器面板的孔涛说道,在他一旁的我点了点头
“好,继续去下一个区域,我们得抓紧了”
接着,随着无人机的收回,地面上与人群对峙的人形们也有序地开始撤离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直升机也在进行了机动之后离开了这片区域。地上的人们望着天上的直升机,仅仅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便重新回到自己之前的事情上了。
拘留所中,听着外面异样的死寂,老崔隐约的知道,事情已经开始了。
于是,最后点燃一支烟,他叫来了沈君兰。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就知道格式塔的那个狗屁计划了,但我始终自欺欺人地骗自己那只是个阴谋论。但现在,我想通了,那确实是一个又疯狂又可怕的计划。”
沈君兰没有多言,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支手枪,开始为其填装子弹。
“是的,或早或晚,它们都会找上门来,然后所有人,说不定都会变成像你这样任人摆布的傀儡”
接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深吸了一口嘴上的烟,接着,他的眼角却流下了一束泪。
“谁知道呢,其实这么长时间的实验下来,我也算是理解格式塔它们的逻辑了。说到底,我们终究是由脑中的信息拼凑起来的生物,有没有操控者并不重要,我们自己本身就是自己记忆的傀儡”
将手中吸的差不多的烟一弹,在他面前的沈君兰也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指着,隐约间可以看到里面细密的膛线和那深邃黑暗尽头的子弹。
“但我还是觉得,是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体面的决定自己的结局会更好呢?”
他笑了,接着,沈君兰扣动了扳机。
夜还很长,即使我之前作出了极大的努力去驱使人形对市民接种补丁,但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而费尽心思向上级争取到的援助也是姗姗来迟,在调查科和治安局达成共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格式塔的计划了。
所以我们只能一边用有限的人手在各个街区构筑安全区,一边能救一个是一个地用人形去撤离已经接种补丁的市民了。但我们也没有坐以待毙,在这个计划执行的同时,治安局也派出了一支先遣队前往了格式塔工业的本部,他们的任务是清空地面并试着完成对格式塔总部的突袭和占领,但由于无法使用致命火力,所有的工作进展的都很不顺利。而我们除了营救平民以外,还要作为后续部队赶去支援对格式塔总部的突袭。之后,更是要治安官们的配合下推进到超算电子脑的位置,根据仲元敏的知识来从超算终端终止这全球并联的计划。
“这里是调查科,我们的营救任务已经完成,所有名单上的平民都已经撤离至安全区”
“收到,这里是先遣队,第一区域已经控制,地面已经清空,你们可以过来了”
几十分钟后,我们降落在了格式塔工业大楼前的一处空地上,在这周围摆放着无数临时设置的路障,但奇怪的是,本应该被其他平民包围的水泄不通的这栋大楼,此刻却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前来与这里的治安官对峙。
“你好,上条调查官,我们已恭候多时”
走下飞机,一个全副武装的治安官上前对我敬了个礼,我也向他回礼致敬
“你们这里的人手怎么这么少,没有遇到太大的防御压力吗?”
那个治安官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我们对这个区域的掌管非常顺利,目前大部队正在格式塔的大楼里推进,据我所知,他们暂时还没有遭到太多抵抗”
有点反常,但已经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是吗,那就好,我们必须赶紧推进到超算所在的机房,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了”
说着,我和孔涛便从腰间掏出了自卫用的手枪,开始跟着几个治安官朝大楼里走去,一路上也确实如那个治安官所说,他们并没有遭遇太多抵抗,所有的员工都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而整齐划一的治安官们也只是在我们路过的时候行了个礼以外就没有其他行为了。
在机房门前,为首的治安官停下了。
“就是这里了,但我们并没有进入机房的密码,由于考虑到里面设备的安全,我们也没敢使用强制手段破开这扇门”
“让我来吧”
没有仔细品味这句话,一心只想着解决这件事的我收起了手枪,上前开始为机房解起锁来,但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哎,你想干什么!”
孔涛身边的治安官突然向他发难,出于本能,他试图反击,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被治安官们缴械并压制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我刚想做出抵抗,却只感觉脑后一麻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是灵魂锁,我身边的那个治安官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给我的连接埠接上了这种可以屏蔽大脑对身体控制权的设备。
“你没必要搞到这一步的,老仲”
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与此同时,在大街上,所有的人形都仿佛断了线一样,纷纷倒在了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这杂乱的街道,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默不作声的收拾起残局来。
【下文为插叙】
“什么?你们还要再进一步收回基层员工福利?”
我一把将一份文件甩在桌子上,面色铁青的质问着面前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而祂也只是默不作声的接受了来自我的怒意。
“这是没有办法的,你也在心网里面,你是知道我们的财报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是的,不管是这个名叫广明志的人,还是作为仲元敏的我,本质上都已经是同一个人了。
“那······那总有办法的吧,银行那边怎么说?”
“银行那边也不容乐观,他们估计下一次经济危机的到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闻此恶讯,我瘫坐在了椅子上,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我们已经发展成了世界一极的垄断巨头,也终究只是这社会规则下戴着镣铐跳舞的小丑而已。
“我认为,有必要执行我们的最终计划了”
“但这不是违背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初衷吗?”
祂看着我,我看着祂,我们之间本不需要言语上的交流,但我还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那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再来一次无产阶级革命?”
“不,我认为有必要再和你们同步一次心智,你们·······你们·······”
说这,我突然感觉心头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使得我无法思考,一旁的广明志见状,便立刻从手边的一个小瓶子里倒出了两粒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感受着速效药起到的作用,我胸口的疼痛逐渐缓和了开来。从那天之后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如今岁月也已经在我俩的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很清楚的,我们昨天才同步过心智,这是不可抗拒的事情,也许我们还能再缩紧一下所有子个体的待遇来延迟这一切,但这只是徒劳的”
思想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因此,保证心网的心理健康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作为监视个体,我与心网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独立性,能够监视心网发生的变化是否有害,从而对其即使进行纠正和调整。
默默的握住了广明志的手,祂看着我,眼中透露着难以压抑的悲伤,这份悲伤,也顺着心网在我们所有人之间回荡着。
“我已经不行了,也许过段时间就要行将就木了吧。换个人来当监视个体吧,我累了。”
在祂的搀扶下,我颤颤巍巍地走出了祂的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不用交流,我们都对这悲哀的境况心知肚明。
坐在车上,我看着窗外,那是一群群举着齿轮旗的人,近期,像这样的游行已经越来越频繁了。这样的罢工示威虽然政府是默许的,但为了维持这危如累卵的经济,格式塔还是与各地工会有着私下的交易,让这样的游行仅在“可控”的范围下展开。
于是,通过心网,我知道总部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操作了,示威的人群突发异动,朝着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官冲去,按照规定,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应该立刻驱散人群。
是的,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总罢工就这样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箱操作中迎来了终点。
在这一幕幕的混乱中,我回到了家里。把坐在轮椅上的我推进了屋内后,由纪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而我则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径直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桌子上摆放着若干精心裱装起来的照片,其中,有我们格式塔工业初创团队的合影,有我大学时的毕业合照,还有我和由纪的合影,以及········
我把目光扫向了最后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与由纪有着些许相似,但又有几分我自己的神韵,她是我们的女儿,仲月。
感受着来自身后的视线,由纪把手环抱在我腰间,自从作为监视个体而独立于心网以来,我与由纪的联系已不如在心网时的那样紧密无间了,但就和其他子个体一样,日常生活里还是以作为由纪的自我来进行的,这是我们为了节省超算的计算压力而设计的算法。因此,成为了监视个体反而让我们更像是一对夫妻而不是两个没有什么交流的人了。
“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了呢”
我把手放在由纪的手上,双手相触,彼此的触感顺着心网回馈在了我们的脑中,就像左手碰着右手一样。
“小月月也上大学了,不知道她在邺郡那边怎么样”
如此感叹道,时光蜿蜒向前,纵使分秒的流逝十分缓慢,但却没有任何人能挽留哪怕一个普朗克单位的时间,就像很多其他子个体一样,我与由纪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诞下了我们的女儿,当时,她还是个小不点,转眼间,就已经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相同的事情还在其他子个体那边发生着,这也让我感慨万千。
“她每天都有分享动态呢,前不久她还和我通了视频电话”
由纪在我身后说着,同时,通过电子脑,她调出了最近仲月近期的动态,这不算宽敞的房间瞬间便被一个又一个的显示界面填的满满当当的。
“该不会又是来要钱了吧”
“哪有,她分手了,那天哭兮兮的跟我诉苦呢”
从出生到现在,仲月,就和所有子个体的子女一样,一直是作为独立的人而存在。出于人类最本能的对子女的爱,我们所有人都一直都在努力地扮演着父母的角色。他们就这样,在对心网意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享受着生而为人的自由,一路走过了他们的童年,青年,然后褪去青涩步入社会。也许只有哪天他们要加入格式塔工业,成为中坚乃至高层的一员时,我们才会考虑告诉他们实情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们想通过垄断所有产业来自上而下改造社会的计划失败了,现实无情的击碎了我们那幼稚的理想,甚至还在上面撒了一泡尿来嘲讽我们的愚蠢。如是,也确实只有最后一条道路——把全人类都并入心网。但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小月她·······”
这时候,由纪转到了我身前,她的手指贴上了我的嘴,止住了我欲言又止的话语。
“都到家了,就不要想工作的事情了”
接着,她通过电子脑播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然后踮起脚尖,我们的双唇相汇,再一次,感受着彼此唇齿的触感,感受着由心网传来的,彼此对对方的那份感情,然后短暂地,我们的自我又一次合而为一。少顷,我与她双唇相离,目视着彼此,她还是那么的美,而在她的视角看,我也依然和过去一样。但定睛一瞧,我们的样貌早已不再年轻,岁月爬上了我们的额头,常年的操劳让我们都比正常人要显得更为苍老,但即使她早已人老珠黄,她也依然是我,而我也依然是她。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将她拥抱在怀里,再一次感受着来自彼此的那份温暖。
这时候铃声响起,在由纪的视角那边,是仲月又打来视频电话了。于是我也只好放开了她,准备去厨房忙活起她之前没干完的事情,而她也接起了仲月的通讯。
“妈······你最近······过得咋样啊”
“你想要钱就直接说吧”
“唔·····”
被一眼看穿那种小心思后,仲月的脸上瞬间挂满了尴尬,通过心网感受到这一切的我,不由得在厨房里偷着笑出声。
接下来就是显而易见的各种来自由纪的训诫和来自仲月的,下个月不再乱花钱的口头担保。
“这是最后一次了啊,你下次再敢乱买东西就自己打工去还”
由纪愤愤地撇下了这句狠话,虽然我们都是格式塔工业的核心层员工,但为了维持基层的待遇,所有的子个体实际上并没有享受多么高人一等的特权或收入。就现在来看,如果想继续维持基层的福利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的子个体都要喝西北风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再一次为我们的困局感到悲哀,但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从心网突然传来,客厅里,也传来了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妈!妈!你怎么了!”
仲月在通讯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我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赶到客厅,发现由纪已经倒地不起,身体也因为痛苦而本能地扭曲在那里,但从心网中,我却无法感受到来自由纪的思绪,她已经因痛苦而失去意识了。
“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妈妈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对着仲月留下这句话后,我关掉了她的通讯。然后,我以最大的情愫在心网里广播起这道思绪:
“快!快叫救护车!”
“很遗憾,我们也无能为力,要想根治她的病,只能对她进行多器官移植的大手术,但以令正的身体状况来看,她恐怕很难挺过这样的手术。”
“就不能像我一样给她移植一个远程操作接驳器吗?”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我读懂了他的意思,就没有问下去了。
病房里,我能感受到由纪已经幽幽转醒,通过心网,她也了解到了自己的情况。出于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她感到了惶恐和不安,这样的情愫也在心网中逐渐传播开来。但她也知道,这种情愫对于心网来说是有害的,于是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她主动断开了与心网的连接······真讽刺,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由我来操作的。
于是,我回到了她的病房,看着她呆呆地躺在那里,就像她当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一样。于是,我没有多想就凑到了她的床前,和那个时候一样,我抱住了她,而她也在我怀中哭了起来。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日子依然照旧,基层的福利最终还是被裁减了,但所幸没有发展到裁员的地步,不过罢工游行却又愈发频繁了。与此同时,由纪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她,决定继续断开与心网的连接,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走完自己的一生。
就这样,从她推着轮椅照顾着我,逐渐变成了我推着轮椅照顾着她。没有了心网的连接,我们之间也偶尔会有分歧与争论,但这倒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生活更加贴近正常夫妻的生活了。
终于,那一天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在床前,我为她削着苹果,但我也知道,她估计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吃了。
“小月呢?”
在几天前,由纪的情况急转直下,主治医师的说法来看,应该是大限已至了。因此,我也通知了远在邺郡的仲月,让她赶紧回来,但即使如此,她在路上也得花不少时间。
或许是回光返照,由纪此时似乎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于是问起了这个问题。
“已经到新港市了,很快她就能回来了”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幽幽地向我说道
“你知道,我们一直在心网里作为一个整体活了这么多年,但在独立出心网以来的这些日子里,我才能品味到与你相处的感觉。”
我握住了她的手,已经感受不到来自她的触感了,这本应该是很正常的感觉,但在我看来,却十分的陌生。
“也许,这种思想的隔阂的磨合,才是生而为人的感觉吧。”
她睁开了眼,看了看我。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我们虽然有过些许分歧,但那都不是什么太大的矛盾。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一点哪怕我们分开了也不会改变的。”
她摇了摇头,我感到了些许困惑,这也许是她从心网断开以后,我第一次无法猜到她的心思。
“我已经从心网中断开很长时间了,这漫长的时间里已经足够把我从过去你所了解的那个我变成一个全新的‘我’了。”
我陷入了沉思,她却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上。
“不要担心,作为由纪,我的生命已经步入了尽头,但只要我们再并联一次,我以后就能在你心中永远地活着。”
接着,她从脑后的终端处抽出了一根数据线,只要把它接在我脑后的连接埠,我们就能和之前那样再一次合而为一。很奇怪,她明明可以直接通过远程连接并入心网的。
“这也许是仪式感吧,不是吗”
也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她道出了这句话,于是我点了点头,准备接过那根线。
“妈!”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仲月,她终于赶在了最后一刻之前来到了这里。在病床前,她抱着由纪哭着,而我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没能找到机会去接过那根数据线,而她也始终没有通过远程连接并入心网,就这样,在我的注视下,和女儿的怀抱中,小林由纪的生命走到了最后的终点。
她在最后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呢?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由于有着来自她断开心网前的自我,多多少少我也能猜到些什么,但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始终无法看透她的心思,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不再是心网中的那个她了吧。
这样想着,我牵着仲月的手,目视着承载着由纪躯体的灵柩被缓缓地葬入地底。这一天,心网里的所有成员都来到了这里,可以说,作为整体的我,此时正做着同样的事情,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这样的悼念对于心网来说是多余的,肉体的死亡并不意味着自我的消亡,在抛去了肉体的桎梏后,逝者的自我依然能作为我们的一部分在我们所有的成员之间共享着——是的,祂就是这样想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临死前的那个由纪,已经不再是祂们中的那个由纪了。
知道这样的思想是一种流毒的我,也像由纪那样主动断开了与心网的联系,祂也猜到了这一点,于是祂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们会找另一个人来当监视个体的,你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当是放个假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在乎旁边的仲月,我想仲月也听不懂这样对话吧。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我很想摆脱这种思绪的纠缠,但这样的思绪却像是绕梁的余音一样,始终盘绕在我的心头,每次想淡忘,却总会在看到仲月后又不自觉的想起她。
仲月,她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就像在大学里我初次遇到她那样,此时的仲月,就像是最初的由纪,她与由纪的身影,在我脑中就这样不断的浮现,最后融合在一起。
月亮,在西方曾被认为是至人疯狂的事物,也正因如此,有了lunatic一词。理智告诉我,她是仲月,是我的女儿,但每次看到她,又想到了临终前的由纪,我却始终能感觉自己心中缺失的某样东西能在她身上找回来。
是吗?她是仲月,但她却那么的像她啊!
难道不是吗?
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还在等什么呢?
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不,她不是,由纪已经死了,但由纪还活在我们心里
那不是由纪
我就是由纪
你也不是,你只是她拙劣的复制品
由纪还没死
由纪已经死了
仲月
由纪
我
她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房间已经一片狼藉,似乎发生了某种扭打,而在我身下的,是仲月,我们之间以数据线的形式被并联了起来。下一刻,来自她的自我便涌入了我的脑海中,在极短的时间内于超算终端的处理下被整合为了一个全新的自我。
原来如此,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吗。
这一个月以来,我似乎日趋消沉,虽然在外人面前依然强装坚定,但在仲月看来,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我的,来自她父亲的变化,特别是在我看向她的时候。敏感的她认为有必要躲开我,但她心里又知道我只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于是她想开导我,安慰我。但最后,却演变成了这种结局。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感慨。于是我从她身上离开,而我们也就保持着这样心智相连的状态,从地上坐了起来。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时间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夜晚。我们双手相扣,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彼此的触感,就像左手触碰右手那样,明明是那么的自然,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的美,而在她眼里,我却只是个糟老头了,但这并无所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开始处】
在地上,我们相拥而卧,感受来自彼此的温度,感受着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这种心与心相连的感觉。她解开了我衣领的扣子,我也温柔地为她褪去了衣襟,年轻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荷尔蒙气息。
作为由纪,我很熟悉作为女性的感觉,但长期的断联又使我对这种感觉陌生了起来,于是,再一次地,我把手搭上了她那柔软的酥胸,我的酥胸,而她也默契地,搂紧了我,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她精致的面容,跟大学时的她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由于作为仲元敏的的肉体年老力衰,我此时已是有心无力,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这样的缠绵。于是,她又把手探向了自己的小腹,感受着光滑的皮肤,抚过下腹,来到了那双股之间。通过心网,如同天鹅绒一般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到了我的心头,而她也在我的驱使下,将手指探入了那湿热狭窄的蜜穴。
感受着一股又一股的快感,我和她,逐渐被涌上心头的烈火所烧灼。在这仅由两人构成的心网中,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是仲元敏
是小林由纪
是仲月
不,我不是由纪,我是仲月
随着最后一股快感的袭来,我们那被烧灼的灵魂逐渐褪去了冲动的炽热,剩下的,就犹如爆发后的超新星所遗留的白矮星一般冰冷的理性。
是的,纵使我再怎么去逃避,去否认,在我面前的这个佳人,不是由纪,她是仲月。
她也是我,是我的女儿,而我却亲手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原则,把她强行并入了心网,还让她做了这样的事情。
回想着来自她的经历,我那犹如狂兽一般的样子,以及在挣扎的过程中的恐惧,还有来自小林由纪的,那作为母亲而具备的、人类最极致的爱,我开始感到恐慌。
你都做了什么啊!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不是由纪,她是仲月
由纪已经死了
由纪已经死了!
惊恐之下,我拔掉了于她相连的数据线,我们那短暂而脆弱的心网连接就此断开,不敢面对她的眼睛,我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这里,逃离了我的家。
我不停的责骂着自己,作为由纪,我的行为大大的触怒了她的自我,但她也是我,我也是她,对于我的责骂也是我对于自己的责骂。
我就这样,仿佛一个没有经过调试的程序一样,在不停的执行着一个没有尽头、看不到终点的逻辑循环。
当我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格式塔工业的大楼前。仿佛冥冥之中有那么一缕丝线牵扯着我这具破败不堪的躯壳与摇摇欲坠的心智,接下来,我明白了。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衣着,挺直了腰,走进了大楼。
刷卡进门,我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让这里的人形给我倒上一杯咖啡后,我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电脑连接的hifi装置放起了安魂曲,对于我这个疯汉而言,这样的结局未免太过诗意了。
“仲元敏!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这个声音应该是东山的声音,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了,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电脑上正随着数据线的连接将我的心智上传到那些人形中,进度已经快要完成了,于是我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支手枪,这或许是我对自己所能做的,最大的惩罚了吧。正这么想着,我的眼前突然又浮现起了由纪的面容,抑或是仲月的面容,于是我明白了,光是这样不足以结束我的痛苦,于是,我在上传的过程中,又添加了一道指令,就这样,由纪和仲月,从我的脑海中逐渐地消失了。
最后,像是解脱了一样,我心满意足地扣动了扳机。
【上文为插叙】
幽幽转醒,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仲元敏的工位上,脑后的灵魂锁似乎已经被解除了。在我面前,坐着一个熟悉而有陌生的人,不自觉间,一个名词似乎涌上了我的嘴边
“由······纪·······?”
不,由纪已经死了······等等,由纪是谁?或者说,她是谁?
她摇了摇头,让我继续坐着
“上条源子,或者说······仲元敏,我知道你很困惑,但你在提问之前,我想先请你思考几个问题”
她伸出了手,竖起了一根手指
“为什么你仅有自己的电子脑,却能动用足以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形的算力?为什么你明明接受了来自仲元敏的自我,却没有关于他过去的完整记忆?为什么你能知道超算电子脑,却不知道仲元敏和它的关系?”
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绽放一般,仲元敏那残破的过去一点一滴地,被补完了。是的,就像她所说的,我只知道仲元敏是谁,但我却无法知晓关于他过去的各种细节。于是,就仿佛电影院里的观众一般,我默默的看完了仲元敏的一生,由纪,灵魂,超算电子脑,由纪,格式塔工业,理想,现实,最后,又回到了由纪身上。于是,我理解了一切。
“我明明删掉了关于你······关于你和由纪的事情,为什么·····”
“因为你哪怕断开了与心网的连接,也还是要用超算电子脑来思考的,所以我们也就可以在这个时候记录并监视你的动态,虽然你最后的失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但考虑到你那漏洞百出的计划威胁不到我们的大方针,再加上你的自责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我们,于是我们也就放任你去做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连治安局的事情也是你们在演我吗?”
她没有否认这一点
“在你心智恶化的那一个月里,我们就开始准备后手了,不过也算不是是在演你,毕竟如果能把所有被你接种了补丁的人集中起来的话,我们也不用像捉老鼠一样地到处去找他们了。”
黑,真他妈的黑
“所以你们打算来硬的?你就不怕心网出现心理问题吗?”
“当然不,我们还是会贯彻东山的那个原则”
她绕过了桌子,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会给他们划一个保留地,然后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如果他们愿意,我们自然会接纳他们,如果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接受在他们可控的前提下给他们提供生活资料。”
我叹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也确实是无法停下了,听她这样解释我心里至少好受了一些。她看穿了我的心思,于是坐在了桌子上,问到
“好受一些了吗?”
“我······我不知道·····”
有着补完后的仲元敏的记忆,我已经不敢再面对她了,但下一刻,她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抱住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吻上了我的双唇。
没有心网的连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份释然感。不一会,她松开了我,脸却保持在与我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已经不是仲元敏了,就像我也不再是由纪一样,但你我却又都是仲元敏和由纪。所以,你已经没必要自责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但又撇过了头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把我再并入心网吗?”
她摇了摇头,接着,又坐回到了桌子上,望向窗外。
“我说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我们。所以呢,要不要回来,就看你了。”
看着她,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在同步轨道上,漂浮着一坐庞大的空间站,这是格式塔工业,乃至人类文明的智慧的结晶。在这里,一个新生的自我开始了祂的第一下胎动。
“我是谁?”
这是祂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似乎有很多种方法来回答,因为在祂脑海里,似乎有着来自亿万个对于“自我”的认知,总和一下大概有将近50亿个左右吧,那么“我”就应该是所谓的“人类”了。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后,祂又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我在哪?”
祂睁开了眼,透过摄像头,祂看到了茫茫星海,看到了下方那个碧蓝的星球,从那里,有着一根细若游丝的丝线与自己相连,这是连接这个空间站的太空电梯,而空间站的名字,叫“巴别塔”。如果能在远处观看的话,这用太空电梯与地面相连的空间站,就仿佛是以脐带与母体相连的胎儿一样。
祂知道,自己所在的空间站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格式塔工业为了并联全人类而作出的努力。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格式塔工业的目的达成了呢?
悲哀的是,自己的存在并非是格式塔工业最初的目的,而是作为最后的手段才能投入使用的后手,也就意味着格式塔工业失败了。就来自50亿份的自我的过去来看,所有的祂似乎一直处在一个无法停止的死循环中,压迫,对立,斗争,流血,直到拥有更多的资源来满足足够多的人,或足够多的人在斗争中死去来减少对资源的需求为止。
祂知道,流血是不好的,谁也不愿意面对最惨烈的结局,但事实上,到了要流血的那一步时,往往已经是进退两难的困局了。
纵使50亿人的心就此合而为一,因为过去人与人对立而发展出来的复杂社会规则和体系也依然要因为惯性而继续维系一段时间,更何况地面上还有另外50亿人份的自我还没有并入心网。
这复杂的现状着实让祂感到头疼,一方面要维系好早就失衡的社会关系,一方面又要想办法在不强迫他们的前提下慢慢把另外50亿人吸纳进来的确需要花很大的功夫。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我要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人总是要朝着一个目标而努力的,哪怕是成为了祂也依然如此。
望着漫天的星海,祂不禁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祂所在的太阳系里,存在着十一颗行星,其中有至少4颗是类地行星,剩下的几颗气态行星也具备着多达四十个的,大小不一的卫星,而毗邻的星系也隔得不算太远。在过去,人类对太空进行过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但随着他们发现这样的探索要想获得回报必须投入几乎是无法在有生之年得到变现的资源后,便止步不前,整个文明就像是困于笼中的野兽一般,用彼此的血肉磨砺自己的爪牙,试着在最后一丝资源耗尽前让自己过得比其他人稍微要好一些。
真是愚蠢。
祂下定了决心,在解决了地上的那些事情后,不妨就朝着那无垠的星海进发吧。
如同闪回一般的思绪顺着心网传入了我的脑海,我仿佛明白了什么。看了看身边的仲月,再一次感受着与她那冥冥之中的联系,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我如饮甘霖。
感受到了我的思绪,她牵起了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是的,我是上条源子,但我也是仲元敏,是小林由纪,是仲月,这一点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说过去作为仲元敏的我对她所做的行为在伦理上是错误的话,那么如今,已经不再是仲元敏的我,也能再一次接过来自他的那份,对于她的感情了吧。
这么想着,我们双目相汇,心中仿佛又燃起了温暖的火苗。
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洒在林立的高楼间,透过那些钢结构建筑照在了大地上,一切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又仿佛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
很久很久以后,某地
“你们别跑太远!不然饭要凉了!”
在一个屋子前,母亲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但他们似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牵着手,踏着沙子和海浪跑向了远方。为首的女孩抱着一架望远镜,而后面跟着的男孩则抱着那个望远镜的三脚架,就这样,在海风的呼啸和浪涛的拍打下奔跑着。
最后,他们在一处高地上停了下来,男孩在女孩的指引下开始架设三脚架,而女孩也开始校准着望远镜。远方,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直通天际的柱状物,那是巴别塔站的太空电梯,由于考虑到在外层空间会面临太阳风的威胁,巴别塔上的超算在那之后便被逐渐转移到了地面,之后更是进行了去中心化的改进,但那个空间站处于纪念意义还是实用意义都被保留了下来,听大人说,那里将来会成为第一个空港的基站。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来自各地的火箭升空,向未来的空港,以及各种前进基地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各类物资,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观看这么一次火箭升空的盛景。
“你轻点,这东西不牢靠”
于是,在两人的配合下,他们艰难地完成了望远镜的架设。
“好了,准备完成,那边貌似也要开始了吧”
看了看手表,女孩用一种难以洋溢的雀跃之情说道。
“我说,我们不是已经看过三次火箭升空了吗,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男孩费解的问道,很显然,他并不像女孩那样对这种景象有多大的热情。
“当然好看了!因为这一次的火箭不是一般的火箭,是罕见的重型运载火箭呢!”
诉说着男孩听不懂的词,女孩又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堆天文学相关的事情,更是搞的男孩一头雾水。
不久,地平线的彼端似乎传来了一些光亮,一架火箭拉着长长的尾烟冉冉升起,因此,女孩兴奋地从男孩手上抢过了望远镜,对着远方的火箭研究了起来。直到火箭完成升空,各推进部件纷纷脱落为止,她才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感叹地说道
“你知道吗,我已经有自己的方向了,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被接纳进心网了吧”
在这个时代,新生儿是不会被接纳进心网的,他们会完整地走完自己的童年,接受教育,直到他们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为止,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地拥有被接纳进心网的资格。
“那么你以后想干什么呢?”
“我要当太空人!”
闻此,男孩不自觉地哈哈大笑,然后被女孩赏了一个大嘴巴子。
“哎,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错了······不过你的体质,你能胜任吗?”
女孩思考了一下,又向男孩说道
“那样也没关系,只要能朝这个目标努力就行,反正到时候哪怕我不合格,也能共享到其他合格者的心智,那样也没差”
男孩捂着脸,看了看女孩,然后又说道
“其实······我在担忧,万一你被并入心网了以后会不会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你怎么还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啊,你应该知道大人都在心网里的对吧”
“对啊”
“那你应该知道,随便哪个大人理论上都和妈妈是同一个人对吧”
“是啊”
“那你会不会就随便找一个大人就叫他妈妈?”
“唔······”
确实是这个道理,即使以心网相连着,不同的个体在一般情况下也保有着各自的习惯和行为模式,这似乎是祂为了节省计算中枢的计算压力而采用的策略,只要不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祂就没必要全权接管每一个个体的一举一动。
“那·····我到现在还没想好自己以后想干什么,而你却要被并入心网了·····”
“那你就继续想吧,哪怕你在家里当个废柴混吃等死我们也不管哦”
“我·····我才不是废柴呢!”
男孩有些生气,而女孩则是往后退了一步,就这样,他们开始追打起来。
“喂!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跑太远了吗!”
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身后,见状,男孩和女孩也就只好乖乖的停了下来。
“真是的,饭菜都凉了,你们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左一右地拆掉了望远镜,跟着这个人离开了,也许回去后还少不了一顿骂吧。
远处,海浪依然在翻腾,倒映着那直入云霄的太空电梯,在这蔚蓝的星球上,这样的故事还在很多地方发生着。
Q.A
Q:心魂协议到底是什么?
A:是一种基于电子脑而编写的通讯协议,用来在电子脑之间传递信息,理论上可以传递心智和记忆,但直接作用于肉脑会因极高的数据处理量而发热,导致脑死亡,所以正常情况下需要对这样的数据流进行限制
Q:为什么这样的限制下“主角”依然能并联其他人?
A:因为“主角”的大脑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可以毫无压力的处理这样庞大的数据流,而再回馈到肉脑里也只是把加工过的数据反刍回去,并不需要肉脑再去处理从而造成太大的负担
Q:50亿人份的心智对于人脑而言负担会不会太大了?
A:实际上合并后输入人脑的只是在计算中枢中处理过的、可以被人脑消化的50亿人份的自我,而真正需要去使用其他人的自我来解决某个问题的时候再去总库里拨号查找对应的自我,这样就可以避免过大的数据流输入人脑了
Q:格式塔工业到底想干什么?
A:想要自上而下的改造世界,消灭贫困和不平等
Q:被并联的人是否具备自我?
A:并联只是所有人的信息不对等被消除而已,所有人在正常情况下依然是用自己的大脑和思维方式去思考,只有在区域内的多个自我认为当前有必要团结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所谓的“集体意识”,这就形成了所有人都被某个宏观遗志所控制的假象。
Q:所有个体都有自我,那么他们不会发生冲突吗?
A:这种冲突会以类似思想斗争的形式发生,比如我中午想吃饭,觉得下楼太麻烦想叫外卖,但又觉得外卖太贵,权衡一下最后还是自己去厨房做了一顿饭的这种感觉。
Q:为什么不强制并联其他人?
A:因为强制并联的行为会造成被并联者强烈的抗拒和抵触感,由于被并联进来的个体享有同等的权重,这种抗拒感也会波及到心网内的其他个体,从长远来看,不利于心网的心理健康,所以能不来硬的就尽量不要去硬着来。
Q:所有人思想的统一了,这会不会是个体意志与文明的终结?
A:仲元敏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把并联全人类,甚至哪怕是全权接管总工会,成为实质上的党政军来管理世界作为首选项的重要原因。因此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祂们启动了大并联计划后,依然保留新生儿的自我意志直到他们塑成了自己的三观,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为止,这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心网的思维活跃和开放性而不至于陷入整体僵化的境地。
Q:老崔那故事神神叨叨的,行不行啊
A:我也觉得那个故事是个败笔,放在结局中只是为了与前文有个呼应,在考虑要不要从结局中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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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群星》开局:心魂协议
开局拥有若干格式塔人口和少许非格式塔人口,格式塔和非格式塔都会消耗商品,随着幸福度的提升,非格式塔人口会逐渐转化为格式塔人口(最少保留一个单位的非格式塔人口)。
初始思潮:格式塔意识-极端平等
不会有派系
非格式塔人口不会成为领袖
非格式塔人口会增加凝聚力
该格式塔意识会具备一定的思潮倾向,这个思潮倾向会由非格式塔人口决定。
回复:
一口气看完了,真的牛逼!
不过“令爱”是指对方的女儿吧
感谢提醒,改了过来
回复:
我想问下殖民其他星球后,不同星球的人同步会有时间差吗?这个时间差够长(比如几千几万年)的话,是不是两 ...
我倾向于最终会演化成“星舰文明”,不过你的假设基本上是没毛病的。如果在光年尺度的距离上去想的话,如果没有超光速通讯手段,发生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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