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_完结《旋转公寓》作者:我兵团畅通无阻(年上双性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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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为一部跨性别与性转题材的长篇小说,内容充满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细腻的情感描写。小说以“旋转公寓”为题,通过主人公梁书绎、祝宜清等多位角色的互动展开故事。文本描绘了一位被称作控场医生的梁书绎与心思细腻的祝宜清之间既有暧昧又充满回忆的情感纠葛。故事中穿插了医院内的繁忙场面、住院部的混乱局面以及人物之间从童年起就错综复杂的感情经历,同时包含了明确的性别转换和双性情节,如文中提到“梁书绎不是祝宜清的哥哥”、“那年16岁的梁书绎,清瘦挺拔,嗓音微哑”等细节。文本在既有日常生活琐事的描写中,也不乏对性别身份、情感依赖和成长迷茫的探讨,反映了都市中医患、家庭和职场关系中的复杂情感。文章语言细腻,情节中不乏挑逗性暗示,如“做他的情人,做他的飞机杯”等句子,以及通过细节描写揭示的内心戏剧化场面,展示了主角在情感和身份认同方面的挣扎和迷惘。整体上,这是一部既涉及伪娘、男娘等跨性别变身情节,同时又穿插了校园回忆、家庭伦理、都市情感等多个层面内容的小说作品。
其他信息
附加信息表
Attribute | Val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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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废文_完结《旋转公寓》作者:我兵团畅通无阻(年上双性1v1).t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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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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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5-02-26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我兵团畅通无阻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都市情感, 医院剧情, 成长回忆, 青春迷茫, 生活琐事, 伪娘, 男娘, 变身, 跨性别, TSF, 年上, 双性, 学生, 老师, B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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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旋转公寓 限
天花板在旋转
我兵团畅通无阻
发表于2 months ago 修改于
Original Novel - BL - 连载 - HE
双性 - 年上 - 长篇
梁书绎不是祝宜清的哥哥。
那就做他的情人,做他的飞机杯,和他一起看天花板在旋转。
带点渣的控场医生和他的乖乖毛绒小兔
❗本文不适合受控阅读,也不适合攻控,总之:感到不适请及时退出❗
第1章1颜
下手术台直接冲了个澡,梁书绎下身围着浴巾,走到柜子前,摸出手机,坐到长椅上,似乎并不急着走。
水顺着发梢淌到肩膀上,他放松地坐着,双腿打开,结实的胸口泛着点红,热气未散,手指在屏幕上划下几道水痕。
- 哥,方阿姨说你今晚值班,让我顺路给你带饭,放你桌子上了。
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紧跟着一张照片,方女士的碎花便当包端端正正地摆在办公桌正中间。
梁书绎将湿发往后捋,和走进更衣室的同事打了声招呼,退出当前的对话,先回了科室工作群的消息,然后再次点开名为“祝宜清”的联系人。
- 走了吗?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停下,随后又开始“对方正在输入”。
- 还没呢,正准备走。
梁书绎站起身,解开浴巾,不紧不慢地擦干身上的水,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微微眯起眼睛,单手打字:
- 等我一会儿,给你个东西。
住院部一向拥挤,床位不够,有几张病床只能放在走廊里,病人家属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追着医生护士询问,还有哭泣的、争吵的、躺在椅子上休息的,十分混乱。
路过护士站,护士小刘叫住梁书绎,慌慌张张地跑到他面前。
“梁医生,9床的病人非要闹着出院,家属也同意,怎么办啊……”
梁书绎看了一眼手表,“先拦着,五分钟后我去跟他们说。”
几个住院医都去楼下听会诊了,办公室里没人,祝宜清站在他办公桌旁边,穿着藏蓝色的牛角扣大衣,看上去很乖,满身学生气,低着头,像在走神。
梁书绎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不坐?”
“啊……没事,”祝宜清看向他,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实验室坐了一天,想站一会儿。”
“听我妈说,你要从学校宿舍搬出去?”
“嗯,想自己住了。”
梁书绎拉开椅子,轻轻按着祝宜清的肩膀,让他坐下,而后拿出夹在胸前口袋里的眼镜,戴上,习惯性地用中指推了一下镜梁。
祝宜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戴眼镜,但他下意识开始紧张,就好像对方是为了看清楚他才特意这么做。
戴上眼镜后,梁书绎靠坐在桌边,继续刚才的寒暄话题。
他用一条腿支着地,姿势有些懒散,白大褂上的胸牌夹歪了,透出一股尚在本人掌控之中的疲惫感。他低头看着祝宜清,应该用眼神传达的东西被镜片挡住了,显得他整个人都非常平淡。
“租的公寓离学校近吗?”
“还好,就几站地铁。”
“嗯,照顾好自己,预祝小祝博士顺利毕业。”
祝宜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还早呢……”
梁书绎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钟到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曲奇饼干,“上次去香港出差买的,忘记给你了。”
“我记得你和沅沅口味一样,都爱吃甜的,小时候还经常一块去看牙医。”
祝宜清愣了愣,看着铁盒上的小熊图案,很快回过神来,仰起脸冲梁书绎笑,“谢谢哥。”
“谢什么,”梁书绎从桌边站直,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压了一下祝宜清的头发,“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祝宜清和梁书沅是发小,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块玩了,关系好得像连体婴,唯一一次闹别扭打架,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原因很幼稚,无非是谁和别人更好了,谁又在背后说了对方的坏话,最后变成严重的“相互背叛”。
下课后,他和梁书沅被带到老师办公室,等着家长来。
两人的家长还没来,梁书绎先来了。
那年梁书绎在旁边的附中念初三,背着笨重的书包,穿着附中宽松土气的校服,因为个子窜得太快,175码的校裤对他来说短了一截。
他礼貌地向班主任了解情况,声音是男孩子在变声期里独有的沙哑。
祝宜清抬眼偷偷打量他,看到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了还在哭鼻子的梁书沅。
他倔强地别过脸,抬手用力抹了一下鼻子,舔了舔嘴唇,尝到一点血的腥味。
梁书沅话太多了,含着糖嘴都不停,一直在跟老师还有他哥哥描述他们两个打架的原因,叽里呱啦的,祝宜清越听越烦,蹲在角落里捂上了耳朵。
他当然知道梁书绎不会向着自己,梁书绎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以为对方要找他算账,报复他打伤了自己的弟弟。
他有点生气,心想,就因为自己没有哥哥,没人撑腰,所以只能背锅吗,明明是梁书沅那个叛徒先动的手。
然而梁书绎走到他身前,又从兜里拿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他手心里,说:“还生气吗?你们两个小朋友吃完糖,能不能握手和好?”
……
天已经黑透了,医院门口车流拥堵。高架桥发生了大型车祸,不停有救护车开进来。
祝宜清站在台阶上,看着救护车在自己面前停下,一行医生护士匆匆下车,举着吊瓶、气囊,将担架抬下来。然后他看到了血,听到了哭喊声,好像是从不远处传来,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隔着很久的时间传来。
他不敢待在这里,逃跑似地离开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开得很慢,祝宜清站在后门边,不时低头看向包里的曲奇盒子。
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事了,他不想一直想的。
可他满脑子都是那年16岁的梁书绎,清瘦挺拔,嗓音微哑,笑起来有些稚气未脱,是那年12岁的梁书沅的哥哥,是永远26岁的梁书沅的哥哥,是27岁的祝宜清拥抱不了的春天。
最重要的是,不是祝宜清的哥哥。
第2章2颜
对于住了许多年大学宿舍的祝宜清来说,搬家的准备工作比想象中繁琐。他的行李差不多搬过去了,但还需要添置收纳物品和一些小物件,等全部收拾完之后,还要做一次大扫除。
他选了一间小户型整租房,两室一厅,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研究生毕业后,他只工作了半年就决定回去读博,那半年里,他住在公司提供的人才公寓,两人一间,而后他又回到了大学校园里,住博士生宿舍。
也就是说,这间小公寓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走到快递站拿快递,扫码取件后,手机自动跳回了屏保界面。
祝宜清的手机屏保是一幅漫画,是他跟梁书沅去毕业旅行的时候,街头画家帮他俩设计的。好多人说他们长得像,像亲兄弟,对此梁书沅总是说,我俩可是二十几年的朋友,当然会越长越像啦。
有新消息进来,屏幕迟迟没有灭,祝宜清看着挨在一起的两个Q版小人,有些走神,胳膊肘夹着的快递箱掉了。
那是个收纳架,快递挺大一个。
祝宜清弯腰去够,被一个人先一步拿了起来。
“乖乖,我帮你拿。”
两人各抓着快递箱一角,顿时僵持住。祝宜清瞪着对方,眼眶有些湿,鼻尖和耳廓都被冻红了,导致他即便抬高了声音,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具有威严。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跟踪我?”
“我没有,”曲雁舟一边辩解,一边还在试图拿过祝宜清手里的箱子,“我就是去问了你们实验室的师妹,她说是她帮忙推荐的地方。”
“乖乖,我们能谈谈吗……”
祝宜清恨不得捂上耳朵,“别这么叫我,求你了曲雁舟。”
对方认错非常快,比在一起时任何一次争吵都要快,“我错了,你别生气。”
“周一晚上能一块吃饭吗?我去你们实验室接你。”
祝宜清咬着牙,用力把箱子夺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他和曲雁舟已经分手好几个月了,好像身边所有人,包括曲雁舟,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他们认识五年分分合合中的一次小意外,闹够了总会和好的。
梁书沅说他在恋爱这件事上就是个烦人的圣母,总也下不定决心割断联系,所以才一次次提出分手,又一次次被追回来。
这次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曲雁舟八面玲珑,没有他做不好的事,包括在谈恋爱期间,各种男女关系不断,还能让所有人觉得他是个贴心完美的男朋友,让所有人都帮着他说好话。
祝宜清最初被他吸引,就是看到他有很多面,每一面都不同,每一面都很有魅力,结果到最后才醒悟,他根本应付不来这种人。
他曾经很愧疚,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人,不敢看,不敢追,只敢偷偷藏着。
以至于相处五年间,他能对曲雁舟的一些不太过分的拈花惹草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觉得这样算扯平了,还能继续这段感情。当然,另一方面,他那时舍不得曲雁舟的好。
“对不起,乖……”曲雁舟习惯性叫他乖乖,被他瞪了一眼,噤声了。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他面前,搓了搓手,放下贴着裤缝。
祝宜清移开目光,默默掐紧了手心。
他不想再和曲雁舟见面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烦人的圣母,一看到对方低头讨好,处处小心的样子,就给自己强加上了负罪感,觉得这段感情之所以失败,更多是自己的错。
“别再来找我了。”
他狠心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上,梁书绎交完班,拿着母亲方女士的体检报告和降压药回了家。
梁书绎已经搬出来独住好几年了,父母还住在附中的老家属院,倒是早分到了新盖的电梯房,但老两口说这么多年住习惯了,不想搬。
他父亲梁老师在附中教语文,今年大概是最后一次带高三班,早早就去学校看早读了。
家中每每只剩下梁书绎和母亲时,气氛都会变得有些怪异。
电视柜上的相框里,全都是梁书沅的照片,从幼儿园到硕士毕业,从光着屁股到穿学士服,几乎摆满了,但饭桌上,除了关心了几句梁书绎最近工作忙不忙,方女士的话题就只剩下,祝宜清,祝宜清。
“宜清最近可忙啦,要给老师做项目,还惦记着来看我呢。”
“我瞧着他最近瘦了,脸上的肉都没了,等他什么时候忙完了,我得给他做顿好吃的。”
“他爱吃甜的,糖醋排骨啊,番茄炒蛋啊……不能吃辣的,”方萍夹了一只煎饺到大儿子碗里,而后放下筷子,继续说,“对了,上次包的茴香鸡蛋饺子,他也爱吃,猪肉的就不怎么碰,这孩子爱吃素馅的,怪不得不长肉……”
晨间新闻的结尾音乐响起,梁书绎始终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眼手机,祝宜清昨晚十点半发来的微信还悬挂在消息栏上,他没回复。
-
哥,等我收拾好新家,能请你来吃饭吗?
-
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接着是一个小兔子探头探脑的表情。
“他要搬出去自己住,最近还经常问我学做饭呢。”
“唉,我想着学校离家也不远,干嘛还租房子呀,他妈妈也不拦着点……”
梁书绎回了个“好”字,锁上手机屏幕,打断方女士的自说自话:“妈,您别把他当成沅沅。”
“他念书很忙,以后少叫他来家里,也不用他给我送饭,他不顺路。”
方萍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生气地低了下头。梁书绎看到,她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第3章3颜
祝宜清翻着手机,开始怀疑梁书绎那天回复的“好”是在回应自己的那句“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而不是接受邀请的意思。
他已经搬进新家两个星期了,期间邀请了梁书绎三次,都被他拒绝了,有手术,要值班,同事聚餐……导致现在他都不敢给梁书绎发消息了,怕他觉得自己自己烦。
那次之后,他再没去医院给梁书绎送过饭,方阿姨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搅为好。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找不到和梁书绎见面的机会了。
步入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实验室计划去郊区的度假村团建,爬山,烧烤,玩游戏,还是那一套活动。
祝宜清本来不想去的,因为曲雁舟所在的实验室也要去同一个地方团建,两个实验室关系密切,不可能遇不到。
无奈他现在也算是有点资历的师兄了,这又是他回来读博以来的第一次团建,老师还指望他组织大家,再加上被同门师弟师妹们一劝,还是没法拒绝。
团建少不了酒桌游戏,王老师提前撤退,把主场交给学生们,自己回酒店房间休息了。
几轮过后,气氛越来越火热,祝宜清不出意外地成为了被围攻的对象。
“敬师兄一杯,欢迎师兄回来‘坐牢’!”
小师妹爱玩爱闹,性格讨人喜欢,找房子的时候帮了不少忙,说话间,杯子已经碰了上来,不能不喝。
“师弟,我走了以后,那盆花就靠你照顾了……呜呜,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相熟的师姐过两个月就要毕业,工作的城市离这里老远,下一次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舍不得他们,席间已经哭了一场,这酒更是不能不喝。
祝宜清有些微醺,两颊发红,托着下巴看大家闹哄哄地开玩笑。
他又喝了杯酒,没人劝,纯属是自己喝懵了。小师妹张罗着再点几盘小龙虾下酒,过了不久,一盘蒜香小龙虾和一瓶温好的豆奶放在了他面前,旁边的位置也换了人。
“常老师派我来敬酒,来晚了,没拦到王老师。”
“哎呀,师兄真是来拦王老师的吗?”小师妹一边倒酒,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怕不是来接我们小祝师兄的吧?”
祝宜清正在和一只小龙虾搏斗,他吃不了辣的,今晚的这家餐厅又是主打川菜,好不容易有一盘不辣的小龙虾,他想垫垫肚子,不然干喝酒难受。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
是曲雁舟。
“我来剥吧,你擦擦手。”
曲雁舟拿了片湿巾递给他,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利落地剥虾。
祝宜清喝了酒,神经变得迟钝,还没反应过来,碗里已经放了两只虾肉。
在座的同门都在窃笑,小师妹最热心,一直说曲师兄怎么温柔体贴,怎么考虑周到,这盘蒜香小龙虾就是曲师兄发消息嘱咐她点的。
祝宜清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被人套路了,为什么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曲雁舟策反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所有人都觉得曲雁舟处处完美,觉得他们闹完别扭就该和好了,而关于曲雁舟在恋爱期间的劣迹,他一个字也讲不出口。曲雁舟今晚的示好,他只能沉默着接受,他不想破坏曲雁舟在别人眼里的完美形象,他可以下决心分手,但他做不出砸烂别人招牌这种事。
曲雁舟剥了半碗小龙虾,摘下手套,在桌下牵他的手,小声叫他:“乖乖,还想吃点什么吗?”
祝宜清躲开了。
新一轮酒桌游戏开始,祝宜清抽到了小姐牌,之后每个被罚酒的人,都能叫他陪上一杯。
曲雁舟想替他喝,他不让。
或许是酒精上头,他也彻底放开了,不见平时内敛害羞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陪酒,一边说着那句不伦不类的“大爷您喝好”,包括对身边的曲雁舟。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给曲雁舟陪酒的,他可能已经认不出和自己碰杯的人是曲雁舟了。
酒都喝完了,曲雁舟扶住他,“乖乖,我没让你陪。”
这次祝宜清没躲过他的手,倚在他怀里,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又湿又红,“哦,你没有叫小姐……你心疼我啊?”
小师妹开始大呼小叫,还有人拍照,录像。
两人从大四刚进实验室开始谈恋爱,一直分分合合到硕士毕业,博士入学,身边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总是躲不过被调侃的。
在一起久了,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不好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分开。
喝到最后,祝宜清看师姐都有重影了,还在抱着酒杯嘟囔“师姐我舍不得你”。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倒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初春的风还是冷的,有人给他披上了衣服,抱了他,他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起哄声。
记忆倒灌,身体自动将眼下的场景判定为熟悉、安全。祝宜清动了动眼皮,很快睡沉了。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梁书绎已经被病人家属堵在洽谈室近一个小时。
病人61岁,男,病灶比较复杂,胃和胰腺有多处肿瘤,梁书绎作为主治医生,提出方案的第一步是先切除三分之一的胃。
但家属不同意,希望保守治疗。
梁书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尤其是一些农村来的老人,不愿意接受肿瘤的存在,恐惧开刀,思想上很难转变。
另外还有个常令他感到无力的点,病人不信任年轻医生,一看到医生年纪不大,就下意识认为他没经验,所有的诊断都是乱来,几番怀疑下来,闹着要找主任,找领导。
老爷子有心脏病史,怕撑不过手术,也是家属犹豫的原因之一。
梁书绎思考片刻,给科室诊台打了个电话,“杨姐,麻烦帮我请个心外科会诊。”
“对,现在,”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道,“尽快。”
家属等着出现转机,没想到又请来一位“不靠谱”的年轻医生。
两人冷静地同家属分析情况,然而怎么说都是徒劳,家属就是不信任。梁书绎放下光片,双手交扣,转椅往外滑,面对着家属:“这样,今天也晚了,明早叫上我们两个科室的主任一起开个会,重新讨论方案。”
家属听到“主任”,这才稍稍满意,离开了洽谈室。
梁书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问聂哲远:“你什么时候下班?”
对方笑了一声:“还好意思问呢,刚准备下班就被你喊过来了。”
“没想着能请到聂医生,”梁书绎说,“今天开了几台?”
聂哲远比了个二。
两人话都不多,多年老同学,在一块不说话倒也不会尴尬。
只是今天聂哲远似乎有些为难,他把洽谈室的椅子挨个推回去,咔哒咔哒按了几下笔,别回胸前口袋里,开口道:“老周他……已经决定要走了,交接完工作,可能下个月。”
梁书绎整理资料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摘掉眼镜,“找个时间聚一下吧。”
聂哲远挑眉:“散伙饭?”
梁书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散不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晚上十点,聂哲远走了,有家属来接。梁书绎独自从九楼走回四楼的科室办公室。
楼梯间里安静、昏暗,感应灯只在有人靠近时亮起,空气中飘着一丝烟味,大概是有人懒得去吸烟区,躲在这里解了瘾。
梁书绎也想抽一支,可惜身上没带着。
很快下到四楼,烟味在这里最浓,梁书绎没有急着推开那扇笨重的门,他懒懒地靠着楼梯扶手,解了一颗扣子,“安全通道”幽幽的绿光映在他脸上。
半晌,他拿出手机,翻到微信联系人“祝宜清”。
上次发消息是四天前,小朋友第三次被自己拒绝了,怪可怜的,应该给点甜头吃。
他开始打字:
-
抱歉,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明天应该能空下来。
-
不知道还有机会去蹭饭吗?
最后他发了一个祝宜清常用的兔子表情。
第4章4颜
梁书绎有些烦躁。
他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看了一眼手机,小朋友还是没回消息。
这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他扔下手机,直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冰水灌下。他独住惯了,在家里经常只穿一条内裤,有时甚至不穿,冷灰色的冰箱门映着他赤裸而结实的身体。
喉结滚动,一杯水见底,玻璃杯被随手留在台子上,梁书绎转身去了浴室冲澡。
今天早上的会诊和例行查房结束后,他将拥有难得的半天休息日,本想把这半天奖励给小朋友的,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变。
从浴室出来,梁书绎给聂哲远发了个消息,约他一道去游泳馆。这属于外科医生的基本素养,体力和医术同等重要。
对方的作息和他差不多,很快回复:
- 行,下午见。
他再次点开联系人“祝宜清”,看着昨晚由自己发出来的粉色小兔子表情,笑了笑,有点想撤回。
当然,早就撤回不了了。
……
祝宜清活了快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喝断片的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沉得抬不起来,睁眼就感觉天花板在转。
他伸手摸手机,想看看几点了。
屏幕黑着,手机低电关机了。
昨晚的记忆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他只记得曲雁舟来了,一桌人都在撮合他们,然后他抽到了小姐牌,陪着一桌人喝了很多杯,然后……
“醒了?”忽然间床铺下陷,有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头疼不疼?”
祝宜清还没清醒,被人连着被子一块,抱进怀里。
“……你怎么在这?”他没力气,嗓子又疼又哑,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曲雁舟说:“我跟董师弟换了房间,照顾你。”
曲雁舟隔着被子抱他,吻他的额头,勾他的手指,很温柔。
窗帘严严实实地关着,房间里一片昏暗,辨不出几点几分,像在偷来的时间和捏造的空间里,纵容暧昧丛生。
祝宜清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很累。
就这样吧。
很多个瞬间他都是这么想的,既然怎么都分不干净,那就不谈原不原谅,继续跟这个人耗着算了。五年感情的沉没成本太高了,甜蜜的过往、戒不掉的习惯、给出和得到的一切……若是白白打了水漂,他做不到潇洒转身。
曲雁舟掀开被子躺进来,彻底和祝宜清身体相贴。
祝宜清的睡衣是他给换的,现在他想脱了。
扣子解了一颗,祝宜清按住了他的手,他也不急,低头,故意用胡茬磨蹭他的后颈,循循善诱道:“昨晚是你先撩我的,忘了?”
身体的反应不受理智控制,祝宜清打了个哆嗦,弓起背,紧紧捏着睡衣下摆,“我……我喝醉了……”
“醉了才知道到底想不想我,对吗?”
“乖乖,我真的很想你。”
曲雁舟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是在床上随便扯来一句话,也能讲得温柔又好听。很多时候他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能骗过所有局外人,也给了祝宜清许多美好的回忆,但也有一些时候,他不满足于做祝宜清的男朋友。
祝宜清一边走神,拒绝他的力气慢慢松了。
手掌探入扣子缝隙,拨弄挺立的乳尖,亲密的记忆被唤醒。祝宜清所有的性经验都来源于这个人,敏感的身体难以抵抗这样的撩拨。
扣子被全部解开了,那只手来到腿间,勃起的性器在身后顶着他。
曲雁舟轻咬他薄薄的耳廓,手指勾开内裤,碰上湿软的肉缝,又点到即止地退出来,“你那里好热,乖乖。”
“我帮你摸摸,嗯?”
祝宜清那里太小,嫩得像刚进入青春期,他出于害怕,从来没敢让曲雁舟做到底过,都是用后穴。
但曲雁舟给过他很多次阴蒂高潮。
手指隔着内裤碰上那一点小豆,他就下意识夹紧了腿。
其实他大概知道曲雁舟为什么要对自己纠缠不休,除了或许真的有些舍不下的感情之外,不过是惦记着没吃上的那一口。
相处五年,曲雁舟知道祝宜清的一切,包括他身体的秘密。
祝宜清到现在都没有跟曲雁舟彻底撕破脸,还有个原因就在这里,他怕曲雁舟把自己的秘密当成笑话一样讲出去。
他有点想哭。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遇到不好的人,傻兮兮地赔出去好几年,到现在还不敢下狠心,念着他给过自己的好,不想让他同学朋友面前做不了人,到底是善良还是懦弱。
怎么办,这太难了。
祝宜清青涩得可怜,女穴虽然嫩,但特别容易湿,不让操,但让玩。今天意外的干涩,曲雁舟揉了许久,没听到一句好听的叫声,那张穴也没有一点反应,他自己都觉得没趣了。
他停下动作,拍了拍祝宜清的逼,“乖乖,今天没感觉吗?”
过了很久,祝宜清在他怀里挣动,坐起来穿好衣服,眼神空洞,像在发呆。
“曲雁舟,我不想和你做爱,”他很平静地说,“今天不想,以后再也不想。”
曲雁舟脸色微变,但还是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扮演温柔,“喝醉了不舒服是不是,等会儿给你找点热水。”
他还想哄些什么,手机响了。
他捏着祝宜清的下巴,用力吻了他,“你再睡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曲雁舟去浴室接电话了。
祝宜清慢慢滑进被子里,蜷缩着,贴着枕头一角,看到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
原来已经上午十点了。
消息满满当当,大部分来自实验室娱乐小群。大家昨晚都喝了不少,酒醒之后,开始在群里发昨晚的各种丑照,还有小师妹连夜剪辑的,祝宜清和曲雁舟的“高甜瞬间”。
最后师姐出来喊了一句,都快起来收拾收拾,十二点退房,吃完午饭出发回市区。
一个晚上过去,微信里还有很多公众号推送、新闻、广告,祝宜清挨个删掉,一直划到后面,他才看到梁书绎的三条消息。
昨晚十点多发的,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怠慢”过和梁书绎的联系。
第5章5颜
回程的路上,祝宜清一直在闭着眼睛装睡。
他不想回应同门对他恋情的各种八卦问题,只给小师妹单独发了条消息,大概意思是,我和曲雁舟已经没可能了,以后不要再向他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事。
小师妹回了个委屈的表情,祝宜清又有些后悔,怕自己语气太重,毕竟人家只是好心。
他继续跟小师妹打了好一会儿哈哈,表情包一来一回,看手机看得都开始晕车了,总算放下心来,确定应该没有伤到对方。
下午就能见到哥了。
祝宜清延迟回消息,顺着梁书绎的话,继续发出邀请。虽然他宿醉后的状态不是很好,但他怕错过这次机会,就请不到梁书绎了。
- 哥,请你吃晚饭可以吗?我昨晚在实验室加班啦,没看到消息。
他撒了个小谎。
梁书绎回复:
-
好。
-
我四点半下班,直接过去。
-
地址?
好的好的,怎样都好。
祝宜清连连答应,发了自己公寓的定位,又连着发了两个表情包,小兔子拿着胡萝卜蹦蹦跳跳,小兔子觉得很赞。
实验室师生一共三十来号人,租了辆中巴车,回市区的车程大概一小半时。到了以后他要抓紧时间去买菜,洗澡换衣服,准备菜品,然后等梁书绎来。
期待和雀跃很快占据了祝宜清的心情,让他把难搞的前男友忘在了脑后。
祝宜清不回学校,在公寓附近提前下了车,直接去了超市。
然而,等他拿着挑好的蔬菜去称重时,刚忘记了十几分钟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简直阴魂不散。
曲雁舟所在的实验室是和他们一起租的车,两辆车全程一前一后,曲雁舟一定是看到他下车,也跟着下来了。
对上祝宜清要凶不凶的眼神,曲雁舟朝他走近了一步,无辜道:“乖乖,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昨晚抱你回房间的路上,这个掉出来了,”曲雁舟拿出一只小熊钥匙扣,连着祝宜清的校园卡卡套,“我知道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帮你收好了,结果早上忘了给你。”
“对不起,今天早上是我不对,不该随便碰你,不尊重你的意愿。”
“你别讨厌我好吗?”
“别说了。”祝宜清听不下去他的忏悔,接过那只钥匙扣,冷冷地说:“……谢谢了。”
他去排队称菜,曲雁舟还跟着他,问他要买的东西多不多,需不需要他帮忙拿,身体靠得越来越近。
正赶上促销活动,超市里有不少大爷大妈在排队抢鸡蛋,祝宜清不想在这里跟他拉拉扯扯,只得一言不发地忍下来。
曲雁舟得寸进尺,几乎要揽上他的肩膀,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祝宜清。”
梁书绎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身形颀长,面容冷淡,推着一个装满花花绿绿零食的购物车,对比很是强烈。
祝宜清愣了愣,顾不得队伍快要排到自己,朝梁书绎小跑过去。
他乖巧地笑了一下,“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四点半下班吗?”
梁书绎没回答,看向那边的曲雁舟。
对方没有不识趣地跟上来,大概是出于心虚。
梁书绎鲜少在下班时间也戴着眼镜,而此时他透过镜片,淡淡地打量那个破坏了他愉快心情的人,后又将目光移到祝宜清身上。
祝宜清莫名紧张起来。
今天早上和曲雁舟的身体接触让祝宜清感到很不舒服,曲雁舟走后,他在酒店房间洗了澡,用的是酒店提供的洗浴用品,不知名品牌,洗发水和沐浴乳是成套的,味道一致。
廉价的茶树香氛过于浓郁,本应清新的味道蒙上了一层俗气的轻浮感,但即便如此,梁书绎还是在祝宜清的衣服上闻到了残留的酒味。
梁书绎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眉,“他带你喝酒?”
“不是不是,我已经和他分手很久了,”祝宜清摇头解释,“只是昨晚实验室聚会,刚好碰到他了……”
谎话不攻自破。祝宜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低下头,不敢和梁书绎对视。
梁书绎见过曲雁舟。
那是四年前,祝宜清和曲雁舟还在热恋期。
暑假,从小到大的乖宝宝祝宜清,因为男朋友的一句好看、喜欢,去染了浅发色,烫了小卷毛,恨不得每天都和男朋友见面。晚上舍不得分开,两个人互相送来送去的,在家楼下接晚安吻时,被值班回来的梁书绎撞见。
好像做坏事被家长抓包一样。时隔很久,祝宜清此刻的感受也依旧是这样。
“跟我走。”
梁书绎没有追问,推着购物车,转身走了。
他很平静,既没有拉祝宜清的手腕,也没有用命令的语气,仿佛笃定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祝宜清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走。
一路走到收银台,祝宜清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一袋没称过重的小油菜,只得灰溜溜地放回去。
梁书绎买的零食应该是给自己的,祝宜清听着扫码的滴声,一边紧张,一边又有些小窃喜。
东西很多,应该需要大号的购物袋,然而梁书绎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叠起来的无纺布袋,展开来,上面有T大附属第一医院的标志。祝宜清偷偷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很好,特别好,哪里都好。
袋子不够大,零食都要溢出来了,梁书绎付了钱,把两包最占地方的膨化食品拿出来,交到了祝宜清手里。
祝宜清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呆呆地抱着一包薯片和一包洋葱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超市,往停车场去,忽然有种在被哥哥惩罚的感觉。
至于罚的是说谎还是什么,他不知道。
类似于很小的时候,他和梁书沅不懂事,吃完糖把包装纸乱扔,被梁书绎很严厉地训了,还让他们俩捡起来,一路捏着,走到家楼下才能丢进垃圾桶。
……
梁书绎车子的后视镜上挂着一只小熊吊坠,和祝宜清钥匙扣上的一模一样,还有一个手编的结,绣着出入平安。
祝宜清很久没有坐过梁书绎的车,也几乎没有坐过副驾驶,看着那只晃悠悠的小熊,不禁有些发愣。
男人利落地单手倒车出库,好像旁边没有坐人一样,安全带的提示音响了很久,他也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驾驶,他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车里的每寸空气都仿佛尽在他掌握。
直到开出地库,祝宜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拉过安全带,不安地动了动,怀里的薯片包装发出脆脆的声响。
他不知道梁书绎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不管去哪,他都愿意跟着梁书绎。
车子驶入繁华地段,被一个红绿灯拦下,梁书绎推了推眼镜,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红灯倒数读秒还剩下三十多秒,他仍然目视前方,没有要和旁边人交流的意思,祝宜清坐不住了,小声叫他:“哥……”
“嗯。”
只一个音节,听不出情绪。
“哥,你生气了吗?”
梁书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倒数的最后几秒钟里,他不紧不慢地抛出另一个问句:“祝宜清,我是你哥吗?”
祝宜清立刻点头:“是。”
他终于转过脸,看着祝宜清,继续问道:“听哥哥的话吗?”
祝宜清第一次见到梁书绎冷脸的样子,其实也不算冷脸,只是没什么表情,嘴角稍稍绷着。狭长的双眼,架在鼻梁上的金属镜架,还有直直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都让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外科医生没有感情地审视。
祝宜清手指都快酥了,抱着薯片,怯怯地说:“听……”
红灯结束,梁书绎重新看向前方,说:“既然已经分手了,那就跟他断干净。”
第6章6颜
“谈了好几年吧?”
“光是被我撞见,就不止一次。”
梁书绎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不像是在指责,而是在单纯叙述。下午昏沉的光落在他侧脸上,眉骨和下颚线的弧度格外迷人。
祝宜清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心说应该就只有一次呀,在家楼下接吻那一次。
“祝宜清,及时止损。”
梁书绎惜字如金,似乎对此事并不非常在意,但被哥哥管教的认知还是让祝宜清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知道……”他也不顾得到底被梁书绎撞见过几次了,拿出了发誓的坚定,说:“哥,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跟他有联系了,也不会再和他见面。”
梁书绎“嗯”了一声,到这里才补上刚才祝宜清问他的问题:“我没有生气。”
祝宜清偷瞄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车子停在了祝宜清不怎么熟悉的商圈,梁书绎不做解释,径自下了车,祝宜清赶紧跟上去。
梁书绎锁上车,偏头看了他一眼,说:“昨晚熬夜喝酒,饮食不当,酒醒了以后也没好好吃饭。”
突然被医生数了遍“罪名”,祝宜清一愣。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梁书绎走近几步,戳了一下他怀里的薯片,“现在知道饿了?”
“啊……”祝宜清低头一看,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家了,怎么把这玩意也带下来了,“不是不是,我……我忘了。”
阴天,天色暗得早,还不到五点的样子,城市已然沉入了一片将暮未暮的铅灰色之中。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街边,来往的车灯一下下晃过,几秒过后,所有的路灯齐刷刷地亮了,四目相对的概念忽然清晰起来。
“哥,开一下车门,我放回去。”
祝宜清抱着薯片,抬脸看他,语调很软,眼睛很亮。
像十二岁的祝宜清崇拜十六岁的梁书绎,像十六岁的祝宜清开始喜欢二十岁的梁书绎,很多东西从未变过。
“要不就带着吧,”梁书绎显然在故意逗他,眼神相比在车上时缓和多了,甚至浮现出一层不加掩饰的笑意,“还没到饭点,上菜慢,吃点零食垫一垫也好。”
“……”祝宜清羞红了耳朵。
支支吾吾半天,他还是求着梁书绎开了车门,把薯片放下了,而后他才意识到,梁书绎带他来到了一家广式茶餐厅。
原来是要带他吃饭。
哥哥怎么这么好啊,祝宜清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祝宜清口味偏甜,粤菜正是他的最爱。梁书绎大概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点菜时根本没有询问祝宜清的意见,在单子上刷刷几下勾选好,又要了壶热玉米汁。
上菜确实不算快,期间梁书绎接了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他没有避开祝宜清,直接在餐桌上接下了电话。
祝宜清假装低头玩手机,在几个APP之间跳来跳去,其实只想竖起耳朵,注意着关于梁书绎的一切。
“嗯,这个病人转到罗主任那了。”
梁书绎稍往下扯了一下高领毛衣的领子,祝宜清看到了被藏在下面的喉结,可惜只闪过一下,“我今天上午已经全部交接好了。”
“我没有什么错误的诊断,是病人执意要换主治医生,所有的记录都在,你们可以随便查。”
“嗯,那就让他投诉。”
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对话,但梁书绎全程都很冷静。
玉米汁来了,祝宜清舔舔嘴唇,先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推到梁书绎那边,然后再拿过他的,给自己倒上。
刚才梁书绎一直在把玩那个杯子,用拇指摩挲杯沿,张开虎口攥住杯壁。
祝宜清想要。
祝宜清长大的速度大概比一般人要慢,因为他总是忍不住关注外界的一切,忽略了自己。他心思敏感,容易东想西想,顾这个顾那个,把自己搞得很累,也就只有和梁书绎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里塞不下别的人,别的事,只有他。
或许是好事,或许更差了。
梁书绎挂断电话后,菜也陆续上来了。
虽然没有询问过祝宜清的口味,但毫无意外,桌上的菜都是祝宜清喜欢的。
今天本来应该是他请梁书绎去新家里吃饭,结果变成梁书绎带他出来下馆子,于情于理,他都该感到不好意思,然而事实上,他好像只顾着开心了。
梁书绎大概是被工作的事绊住了,一直在回复消息,没空动筷子。
祝宜清便夹了一只虾饺,放在他盘子里,又把最大块的烧腊夹给他,被眼神抓包后,调皮地笑了一下。
广式茶点其实更适合三个人吃,因为每一份基本上都有三个。
梁书绎不爱吃甜的,自然不会去碰那“第三个”,默认是留给祝宜清的,但祝宜清的饭量又没那么大,吃到最后就有些吃力了。
最后一个榴莲酥,他实在吃不下了,趁梁书绎低头看手机,偷偷打了个饱嗝。
不过好像还是被梁书绎发现了。
他笑了一声,夹走了那只榴莲酥,“不是经常和沅沅到处找东西吃吗,大半夜发朋友圈晒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多能吃呢。”
“我看两个都是眼睛大、肚皮小。”
梁书沅是学设计的,经常需要闭关赶稿,每次交稿解放,他都要对祝宜清进行消息轰炸,喊他出来陪自己吃饭。有时候点了一大桌吃不完,梁书沅就会捂着肚子说:“没关系!都打包给我哥,他今晚值班呢,需要一些夜宵安慰。”
然后祝宜清会跟着他一起去医院,再然后……就能见到梁书绎了。
这一度是祝宜清暗自期盼的奢侈。
两人之间每次提到梁书沅,似乎总是梁书绎坦率大方,祝宜清微微怔住,暗自难过。
其实不是的。
他难过的一部分来源,是因为他知道,梁书绎也很难过,比他要难过得多。
他特别想陪着梁书绎,不管以什么方式,代替梁书沅也好,只当个热情的邻居家弟弟也好。
当然,他还有更多的渴望,只是他不敢想。
他还记得和曲雁舟在家楼下接吻,被梁书绎撞见那晚。
曲雁舟的手从他T恤里抽出来,表情尴尬,道了晚安后,匆匆离开了。
在那之后,只剩下他和梁书绎。
接近凌晨十二点,夏夜宁静,偶有小虫叫唤,温凉的风吹起两人的发梢。
他以为梁书绎会惊讶于他的性取向,或是训他这么晚还不回家,但梁书绎只是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说:“新发型挺好看。”
那一刻几乎称得上离奇。
他感觉自己是被喜欢的人夸奖了,而不是哥哥,他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和另一个人亲密,心跳只为梁书绎而加快。
是真的。就算是和曲雁舟热恋的那几年,好像也只是暂时抑制住了他心里某一簇不该持续疯长的感情,他对梁书绎的那种近乎执拗的向往,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
从嫉妒发小有哥哥,到喜欢上发小的哥哥,他怎么敢的。
……
吃完饭,祝宜清不敢抢着结账,乖乖跟在梁书绎旁边等着。
梁书绎开车送他回家,把一大袋零食送给他,说是“乔迁礼”,庆祝小祝同学长大了,拥有自己的私人小空间了。
“还有,你说要请我吃的那顿饭,先欠着吧,”梁书绎伸手压了一下他的头发,路灯下,眼镜片反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祝宜清认为是温柔的,“不是说你要亲自下厨吗?”
祝宜清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抱着薯片,连连点头,“好,下次一定!”
第7章7颜
周向延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等最后一个负责的病人情况稳定后,他就要离开T大附属第一医院,去二线城市的一家私立医院就职。
那里离他家近,方便照顾老人,并且相比在竞争激烈的一附院,他会得到更多的晋升机会。事业发展即将迎来转折之时,家里人还给他安排了相亲,他和那姑娘在微信上聊了一段日子,两人挺投缘,试试也未尝不可。
三十二了,人生中无法规避的事情全都迎头撞上来,不是靠闷头奋斗就能迎刃而解的,他得接受现实。
除了科室聚会之外,周向延还要和老同学聚一聚。
聚会地点仍然定在T大附近的一家私厨小炒,地方不大,烟火气儿十足,老板娘和他们仨也算是熟识了,甚至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每次都会给他们多送一两道下酒凉菜。
聂哲远是第一个到的。
他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按照三人口味点好了菜,钻进包厢给家属打电话报备。
“嗯,送老周走,肯定得喝点。”
“醉倒不至于,又不是被人灌,他俩酒量还不如我呢。”
“一会儿来接我么,宝宝?”
……
聂哲远满意地挂了电话,周向延刚好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瓶五粮液,朝聂哲远晃了晃。聂哲远刚跟家属说不会被灌酒,这会儿忽然觉得情况不妙,老周这回像是要来真的。
“最近怎么样,忙不?”周向延搭上他的肩膀。
“还那样,每天都要‘开心’呗。”
此“开心”非彼“开心”,不表情绪,表动作,指心外科聂医生每天都要上手术台,打开病人的心包,进行一番操作。
周向延每次听到他这么说都觉得好冷,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坐了一会儿,梁书绎打电话过来,说科室突然有急事,要晚点到,让他们俩先吃。
周向延拆开酒的包装,把瓶子摆在桌上,自嘲地笑了笑,“哲远,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还真有点不敢见他。”
聂哲远捶了他一下,“你要真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要走,姓梁的疯子可能会揍你一顿。”
“不是,辞职这件事,我早就开始考虑了,”周向延说,“去哪都是治病救人,一样的。”
可能不管做哪一行,不管做任何事,都讲究天赋和运气。
他们三个老同学里,只有周向延是从小立志做医生的。
聂哲远从医是遵从他父亲的坚持,据说青春期也曾经叛逆过,想当个文艺青年;梁书绎更扯,说是高考考得太牛逼,报T大医学院不浪费分,干脆学医算了。
而周向延呢,从普通学校拼命考了两年研,终于如愿进入T大。
所以说人生处处是怪谈。
他俩一个比一个悟性好,临床上手快,就算一开始或许没有那么多热爱,那也是干得好就是干得好,没有人敢指摘。
周向延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家庭条件一般,上大学才第一次踏出那个生他养他的镇子,父母都是体力工人,小时候他亲眼目睹父亲患尘肺病去世,从此发誓一定要当医生。
评上主治医师的第一年,周向延在手术台上被滑到了小概率事件,病人没能活着下手术台。
即便专家多次开会,判断并不是他的失误,但家属仍然不能接受人财两空的结果,投诉,找专业医闹,在医院门口拉黑白条幅,说什么也要讨个说法。
那一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医务处和接待办度过的,浑浑噩噩,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这对于一个青年医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在那之后,他主动要求调到急诊,全医院最忙最苦的地方。
每天面对危重病人,各种突发状况,他是希望自己能从这样的忙碌中慢慢走出来,接受所有不可改变的生命局限性,同时,他也开始考虑离开一附院,关注一些二线城市医院的招聘信息。
人生是一条大河,是随洪流而上,还是被洪流淹没,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周向延在慢慢转变心态,或许与自己和解才是他最终要抵达的命题。
然而他无法预料到的是,在急诊,又一次的“坏运气”找上了他。
梁书沅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开放性创口,以至于直到护士报了他的姓名年龄,准备联系家属时,他才认出眼前这个人是梁书绎的弟弟,不久前来医院给梁书绎送饭,他还蹭到了一顿披萨。
他推开挡在病床前面,说着“伤得太重了,人肯定过不来了”的小医生,跪在床边给病人做CPR,一边大声喊护士长:“刘姐!找胰腺外科梁大夫……快叫他来!这是他弟弟!”
护士长匆匆赶来,“梁医生在手术室,已经先联系病人父母了。”
CPR需要不断换人做,周向延停下时,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后背的汗浸透了衣服,白大褂上沾了梁书沅的血,他看着心电监护仪,甚至都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每个医生的职业生涯里,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病人的抢救无效,医学不是万能的,在意外面前,医生不该被苛责。
可是出于私心,周向延还是难以接受今天这个病人死在自己面前。
抢救二十分钟后,梁书沅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瞳孔开始散大,除了不间断的心脏复苏和体外呼吸机支持外,上不了别的措施。
抢救半小时后,梁书沅的父母和朋友赶到医院。
方萍几乎哭到了昏厥,被丈夫紧紧抱住才没有倒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梁书沅不可能被救回来了。
但抢救没有停止,所有设备都没有撤掉,梁书沅还有被动的心跳,他还和这个世界有联系,他还要等他的哥哥。
抢救第五十分钟,梁书绎来了。
他明明是离得最近的人,九楼和一楼的距离,乘电梯不过半分钟,但是他救得了手术台上的病人,救不了自己的弟弟。
那是周向延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穿着手术服,眼镜像是被掰弯了一样,斜在鼻梁上。外科医生的手最稳,为了锻炼左右手的协调性,他们三个每周都会约着去游泳,但梁书绎的手在抖,以一种古怪、不受控制的频率。
他跪在病床前,握住了梁书沅苍白的手,颤抖才稍稍平息下来,“沅沅……沅沅别怕,是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那也是周向延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
在这天之前,他一直觉得梁书绎体内有个不会出错的运算系统,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近乎可怕的掌控力,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焦虑、狂喜、悲痛,这类向极端靠拢的情绪,他太稳了。
他亲吻梁书沅的额头,即便弟弟脸上的血让他变得不像熟悉的样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梁书沅脸上,混成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
之后大概有五分钟,梁书绎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周向延递给他一块纱布,他擦拭着弟弟的脸,喉咙抖动,终于,发出了一声哽咽。
“爸妈,还有哥哥……都在这里,沅沅不疼了,哥哥带你回家。”
周向延不忍心看下去了,拉上帘子,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他知道,梁书绎沉默的那段时间里,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来。
——他失去了最爱的人,这已然超脱了他的掌控。
一桌菜已经上齐了,梁书绎姗姗来迟。
四人桌,聂哲远和周向延已经分别坐在了桌子两侧,梁书绎打完招呼,坐到了聂哲远旁边。
老同学在饭桌上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学生时代的趣事和糗事,还少不了对现状的吐槽,甚至骂街。
一次碰杯结束,周向延仰头干了,笑道:“我想起在内科实习的时候,那个主任特别喜欢哲远,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有次查房提问,主任问别的学生都是考知识点,不给人问懵绝不停手,轮到哲远的时候,竟然问他为什么要学医,没准是指望他背个希波克拉底誓言。”
“结果哲远说,我挺喜欢开刀的,可能是受我爸遗传,小时候就经常看他在家拿猪皮练手。”
“那个主任的脸立马绿了,问他是不是看不起他们内科,笑死我了……”
聂哲远笑,说别提了,太蠢了,梁书绎也笑着调侃他。
都是平时不怎么碰酒的人,几轮下来,该讲的笑话讲完了,三人之间才能彻底放开,触碰到真正想聊的话题。
聂哲远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看见梁书绎坐到了周向延旁边,两人互相倒酒,都在笑,眼神都开始飘忽。
酒快溢出杯子了,周向延按住梁书绎的手,往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不是。老周,真不是。”
“不是不想见你,是不敢,怕见到你想起沅沅,想起那天晚上。”梁书绎端起杯子,酒液晃出来,沾湿了他的袖口,眼尾被酒精熏得发红,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是我怂,害你也放不下。”
“老周,我说真的,”他喝光了那杯酒,胃里一阵抽搐,又伸手去拿酒瓶,“没有人怪你。”
“医学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要有负担。”
聂哲远也说:“是啊,你绝对是个好大夫,不管去了哪里,这一点没人会否认。”
周向延擦了一下眼角,低头吃了几口凉掉的菜,把眼泪堵回去,抬起脸,咧开嘴笑了:“挺好的,我挺好的……我也从来不后悔当医生。”
“不说了,你俩也要好好的,咱继续喝酒。”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周向延喝得最多,趴在桌子上胡言乱语,说自己还挺喜欢那个相亲对象的,要是真能成,争取两年之内结婚,男人要负责,不能耽误人家小姑娘的青春。
梁书绎也醉了,他喝醉后话反而变得更少,问他什么都不吭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滑动手机。
聂哲远还算稍微清醒些,打电话联系家属,让他来接自己,顺便把这两个醉鬼都送回去。
通讯录按首字母排序,梁书绎从A滑到Z,又从Z滑到A。
最后停在Y那一栏。
他想弟弟了。和Z挨着,“沅沅宝贝”后面,紧跟着就是“祝宜清”。
梁书绎多想按下“沅沅宝贝”那一栏,多想听弟弟的声音,但是他不能,他知道那边只会是冷冰冰的关机提示语,拨多少遍都没用的。
他克制着自己别看了,想退出界面,然而手一抖,碰到了下面那个名字。
第8章8颜
祝宜清正窝在飘窗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论文,看到来电人,立马扔下零食和平板,一骨碌坐起来。
“哥?”
“沅沅……”梁书绎的声音很哑,带着一丝不清醒的沉闷,对祝宜清来说是陌生的,“好难受,嗯……怎么这么难受。”
祝宜清愣住了,慌乱间失手打翻了飘窗上的薯片包装袋,碎屑撒落在毯子上,看起来就不好清理。
他顾不上眼前的混乱,紧张地攥着手机,“哥,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答,还在“沅沅”、“沅沅”地喊。
——他好像很难过。
祝宜清鼻子一酸,恨不能替梁书沅应下这句呼唤,只要梁书绎能好过一些。
这时,有个人接过了电话,说:“您好,我是梁书绎的朋友。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拨错电话了,您别在意。”
对方解释完就要挂断电话,祝宜清连忙说道:“那个,等、等一下!”
“书绎哥喝多了的话,需不需要有人接他?”
“我可以去……”说完他又忽然有些退缩,担心自己是否不够格去接梁书绎。
对方犹豫片刻,似乎阻止了梁书绎试图抢过电话的行为,和祝宜清说:“那就麻烦你了,我把地址发过去。”
祝宜清的公寓离T大不远,他连睡衣都没换,穿上外套就出了门,打车过去十几分钟,他的心跳也不受控制了十几分钟。
他总觉得或许自己不该去的,但就算再让他选十次,他只怕也会犯同样的傻。
祝宜清从出租车下来时,聂哲远的家属也刚到。
周向延已经不省人事了,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行,再加上聂哲远自己也有点不太稳当了,顾不过来,他考虑了一下,只能把梁书绎交给这位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小朋友了。
意识虽然乱了,但梁书绎还能走,不至于醉成一滩烂泥。聂哲远把他交到祝宜清手里,笑了笑,说:“今天麻烦你了,等这家伙酒醒了,让他请你吃饭。”
“不麻烦不麻烦,”祝宜清扶着梁书绎的胳膊,“我会把书绎哥安全送到家的。”
梁书绎好像还没到认错人的地步,至少没有叫他沅沅,不吵不闹,还算乖地跟着他走了。
回去的出租车上,梁书绎只说了一句话。
他原本头靠着车窗,身体也紧挨着车门,祝宜清看他想开窗户,阻止了他一下,说:“外面风很冷,头会疼的。”而后他忽然转过脸,看着祝宜清,眼神是混沌的,好像在问祝宜清,也好像在自言自语:“沅沅在哪?”
祝宜清感觉心脏被人紧紧攥住了,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在一个很漂亮、很温暖的地方。”
他不知道梁书绎听懂了没有,只见他皱了一下眉,放弃开窗,往祝宜清这边挪了挪,仰起脸靠在靠背上,喉结滚动,说:“……不好。”
什么不好,祝宜清没敢问。
是觉得沅沅去的地方不好吗?
出租车行驶在夜色里,路过T大老校区,路过灯光点点的居民楼。
祝宜清听着身旁人醉酒后稍显沉重的呼吸,还有他每次后脑勺撞上靠背时不悦的闷哼,很想说,哥,你可以靠在我肩上休息,躺在腿上也可以。
然而直到车子停下,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只是因为梁书绎的坐姿过于松弛,大腿随意地叉开着,随着车子晃动,一下下蹭着祝宜清的腿,让他全程神经紧绷,低头偷偷瞟了一眼,又莫名红了耳根。
到梁书绎家了,是他独自住的公寓。
祝宜清一路挽着他的胳膊,扶着他下车,走进公寓楼,上电梯,最后走到门口,握着他的手,放在指纹锁上。
他之前也来过一次梁书绎家,陪梁书沅一起。
那天是周末,他陪梁书沅去了一个纸雕艺术展,回来的路上接到梁书绎的电话,说给他买了草莓,让他顺路来家里拿一下。
梁书沅很开心地答应了:“正好,我也给你买了礼物呢!”
梁书绎买的是一箱多倍体草莓,个头极大,打开箱子,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梁书沅当场就馋了,洗了几个,还把一箱里最大的一枚挑出来给了祝宜清。
梁书绎笑着说:“怎么办,不知道小祝也在,应该给你俩一人准备一箱的。”
“不用不用,我不太爱吃草莓的,”祝宜清连忙摆手,“我、我就是好奇它怎么长得这么大,尝一个就好。”
而后梁书沅就拿出了在纸雕展上买的纪念品,送给梁书绎,两人一起研究摆在哪里最好,没有再关注祝宜清。
祝宜清捧着那只超大个的多倍体草莓,像不该出现在这间公寓里的,多余的人。
梁书沅在的时候,梁书绎是永远看不到祝宜清的。
祝宜清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弟弟的发小,他很爱自己的弟弟,对弟弟好,顺便对祝宜清好一下,仅此而已,这是他为人的礼貌和习惯。
他不该太贪心。
……
进门以后,祝宜清果然在门厅的柜子上看到了那个纸雕装饰品。
他把梁书绎扶到沙发上,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去厨房找水杯,找蜂蜜,一通手忙脚乱。水还没烧好,他听到梁书绎似乎是起身去了洗手间,紧接着响起一阵水声。
祝宜清怕他摔倒,跑到洗手间门口等了一会儿,确认他应该没有事,在门打开之前溜回了厨房。
梁书绎去卧室换了衣服,水烧开的咕嘟声有些大,祝宜清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舀了一勺蜂蜜在杯子里,然后倒水。
“用开水冲蜂蜜,会破坏蜂蜜的营养成分,导致维生素和酶发生结构紊乱,分解变质。”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吐字清晰,节奏平稳,完全听不出这个人一小时前还在电话里叫错了人,抱怨自己很难受。
祝宜清手一抖,差点把开水倒到自己手背上。
“哥……”
梁书绎神色平静,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水,裸着上身,酒精的作用下,脖颈和胸口的皮肤微微发红,让人很难不去注意那附近的肌肉线条。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对祝宜清笑了笑:“不过用来解酒是没问题的,靠的是果糖促进酒精代谢,不是维生素和酶。”
“你回去吧,我已经醒酒了。”
没化开的蜂蜜沉在杯底,升腾的水汽飘在两人之间。
祝宜清不想回去。
他觉得梁书绎需要自己,哪怕不是很需要,哪怕真正需要的不是他,他也想待在梁书绎身边。
“哥,我用热毛巾帮你擦擦脸好吗?”
“等你睡下我再走。”
“虽然你是医生,什么都懂,但医生不舒服的时候也需要有人照顾。”
进屋后祝宜清拉开了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的条纹睡衣,每个扣子都乖乖扣好了,胸前的口袋里还夹着一只电容笔——出门之前他还在看论文。一直生活在校园里,祝宜清身上有许多褪不干净的学生气,这样的装扮显得他年纪更小,让人不忍心欺负。
梁书绎很久没有说话。
他无端想起了祝宜清那个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以前他听弟弟提过几句,据说是个混蛋,经常欺负祝宜清。
他又灌了一口冰水,胃被刺激得抽痛,脑袋一阵发晕。
意识是清醒了,但确实不太舒服。
祝宜清没有得到回答,紧张得不敢看他,拉开橱柜找到一把勺子,搅动蜂蜜水。
“哥,不要喝冰的。”他这样对医生说。
梁书绎接过了那杯蜂蜜水,轻轻晃了晃,眼底漫着一层晦涩不明的红,“祝宜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因为我喝醉以后叫了沅沅?”
很可笑,他总觉得这个小朋友在同情自己,不然为什么总是用一副带着怜悯的表情看人。
“不是的,不是……”
祝宜清往前迈了一步,几乎挨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和酒气。
梁书绎从来没有凶过祝宜清,就算是刚刚那两句话,他也并没有用严肃或生气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开一句玩笑,因为没戴眼镜,男人深邃的眉眼看起来是无比柔和的。
或许是这些给了祝宜清靠近的勇气。
他仰起脸看着梁书绎,语气中有一丝胆怯和顾虑,但眼神却是坚定的,好像绝对不会退缩:“我只是想陪你。”
窗外夜色深沉,沉默让气氛陷入诡异。
弟弟的发小,发小的哥哥,在那个将他们联系起来的人离开之后,本不应该更近一步的关系,因为祝宜清的不断争取,梁书绎的一再纵容,反而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就在祝宜清以为梁书绎一定会赶自己走时,他忽然像是换了副面孔,卸了力,俯身,额头抵在祝宜清单薄的肩膀上。
他说:“我知道了。”
然后又说:“别走了。”
第9章9颜
梁书绎是按照生物钟醒来的。
昨晚他确实是醉了那么一段时间,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的家,但是回到家以后,他洗了把脸,自己换了衣服,喝了冰水,仿佛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在那之后,尤其是祝宜清的一举一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印象深刻。
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想陪你,我不走,哥哥我要陪你。
小朋友说什么也要拧热毛巾帮他擦脸,擦得很小心,靠近的时候连呼吸都放轻的,他突然睁开眼,小朋友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停一停再继续擦。
小朋友在床边守了很久,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偷偷打哈欠的声音没能藏住。
他都知道。
说实话,除了那点看不透又总是时时出现的怜悯之外,祝宜清的所有小心思在他眼里简直昭然若揭,而这种高度的掌控感也一度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愉悦。
昨晚也是,祝宜清守着他哪也不去,身上带着蜂蜜的香甜气味,他在这样的“陪伴”中,纵容自己睡了个好觉。
祝宜清是歪在沙发上睡着的,梁书绎让他去次卧睡,显然他没有乖乖听话。
他披着外套,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大概是被蹭开了,露出白皙的肩颈,右边锁骨上有颗小痣,不过从颜色上看,不像是身体自带的,倒像是小时候被铅笔戳了一下,留下了沉积的黑色素。
阴天,窗帘紧闭的客厅里光线昏暗。
梁书绎刚洗过澡,围着浴巾站在沙发前,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早上通常是梁书绎状态最好的时候,因此他会倾向于将难度大的手术排在早上第一台,并且,亲手拆除难题所带来的兴奋和成就感会让他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正是他的身体机能、判断力、控制力即将达到最值的节点,即便身体里有残留的酒精,也不影响他冷静地审视或窥探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在沙发前站了很久,如果祝宜清在这时醒来,大概会被他的眼神吓到,但他甚至有些期待那样的场景。
只可惜祝宜清睡得很沉,被他抱起来时都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祝宜清骨架偏小,有种介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模糊感,梁书绎抱他毫不费力,仍有余裕去留意他的呼吸节奏,以及头发、皮肤的触感。
总之,祝宜清像一只安静乖巧的毛绒兔子,很适合陪人。
梁书绎把他抱到了次卧的床上,看着自动往被子里窝的人,忽然想把家里的备用眼镜找出来戴上。
祝宜清很久没有做过关于自己身上那个女穴的梦。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因为这套多出来的性器官而感到自卑,甚至可以说是乐观接受的。
他有无条件爱他的家人,还有能永远为他保守秘密的好朋友,再加上脾气好,开朗随和,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性格柔软、长相清秀的男孩子。
但他偶尔也会为此感到困扰。
比如担心前男友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比如一些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还比如现在。
梦里他被一个人蒙住了眼睛,任他如何挣扎都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他的裤子不见了,赤裸的双腿被拎起来,像对待待宰的羊羔一样,而他甚至连内裤都没有穿。
秘密被迫近的恐惧感让他下意识并紧了腿,他感觉自己的阴茎被拨开了,下面隐秘的肉缝完全暴露了出来,因为并腿的动作,两瓣合拢的阴唇形成一个凸起的弧度,十分色情。
祝宜清的逼是被玩过的,只是没做到最后一步。
大概是担心搞出麻烦来,前男友虽然对他的女穴留存觊觎之心,但并没有强迫过他,尤其喜欢看他用这一处高潮时的样子,两人也经常做一些边缘性行为,类似于蹭逼和舔逼。
被人毫无感情的审视这里,祝宜清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他好像听到那个掌控着自己的人轻笑了一声,这让他更加紧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快,对方揉上了他的阴蒂。
不是为了给他舒服,而是随意的拨弄,像是在研究人体构造,偶尔剥开包皮,点到即止地碰一下那枚小小的蒂头。
祝宜清的阴蒂很敏感,即便没有被认真对待,痒和麻的感觉也能让他穴里快速蓄满水液,肉缝夹不住的,尽数滴在了男人手腕上。
男人似乎是生气了,欺负阴蒂的动作就此停下,转而扇了一下白软的臀瓣,把那股淫水抹上去。祝宜清的快乐被迫中断,他小声哼叫着,小腿不自觉地蹬动,挺着下身,往男人的手里送。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要高潮了……
很奇怪,男人的触碰分明是陌生的,握在小腿上的那只手一点都不温柔,但祝宜清并不害怕他,也不想逃离,甚至出声恳求:“就再摸一下,好不好。“
……
天光大亮,祝宜清在空虚和茫然中醒来。
他很快认出来,这里是梁书绎家的次卧,也是梁书沅的房间。
梁书沅不怎么在这里住,但梁书绎还是为他准备了卧室。床头的相框里夹着梁书沅上小学时画的简笔画——这种珍藏孩子童年画作的行为一般是家长们的喜好,但梁书绎作为哥哥,也会这样做。
小时候,祝宜清和梁书沅一起上过奥数班和绘画班。
这两个补习班从二年级一直坚持上到了初一,祝宜清终于承认自己没有一点绘画天赋,素描的透视总是有问题,对着白纸脑袋一片空白,很挫败,于是他把绘画班停掉了,只上对他来说得心应手的奥数班。
梁书沅和他刚好相反,他越来越讨厌数学,也越来越喜欢画画,从那时就下决心要走这条路。
那是祝宜清和梁书沅人生中的第一次“分道扬镳”。
祝宜清永远记得那天,他的最后一堂素描课结束了,本来应该和梁书沅一起走路回家,但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时,看到梁书绎等在外面。
“哥哥!”梁书沅跑过去抱他。
梁书绎接过他背上的画板,捏了一下他的耳朵,说:“我们今天去外婆家吃饭,直接过去。”
“那哥哥是骑车来接我的嘛。”
梁书绎拿出湿巾,帮他擦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铅笔灰,“当然。”
“太好了!”
道别后,梁书绎骑车带着梁书沅走了,祝宜清一个人走回家。
祝宜清从小就是个有点敏感的小孩,好朋友抛下他走了,他或许会因为这件小事伤心一小会儿,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去怪梁书沅。
不过那天,他却被另一件小事占据了心情,一边开心,一边伤心。
梁书绎在开完自行车锁之后,忽然停了一下,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块泡泡糖,说:“周末愉快,小祝同学。”
十六岁的梁书绎是平凡又不平凡的。
他周一到周五穿附中的校服,周末经常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骑车去上补习班,或是去球场打球。他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沉稳一些,有很多值得细数的优秀,在祝宜清稚嫩的童年里,成为他第一个崇拜的对象。
祝宜清知道,如果梁书绎有一大把泡泡糖,他会给祝宜清一块,然后把剩下的都给梁书沅。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又不像一些讨厌的大人,会因为哪个孩子更乖、成绩更好,就给那个孩子更多更好的东西,梁书绎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是梁书沅的哥哥,不是祝宜清的。
十二岁的祝宜清就明白这个道理,很多年后的祝宜清只会更加明白。
可仅仅是“明白”,在很多时候是无济于事的,祝宜清反复咀嚼事实和道理,也还是想这个想了十几年。
——“如果他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晃神之间,相框旁边的手机开始振动,是祝宜清周六的闹钟,九点钟响。他摸过手机,关掉闹钟,看到梁书绎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
好好睡一觉,我去医院了。
-
冰箱里有三明治,醒了热一下吃。
内裤里一片湿黏,触感难以忽略,祝宜清回复完消息,再次窝回被子里,隔着内裤摸上阴户,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他侥幸地想,就自慰一次,不会被发现的。
因为经常用阴蒂自慰,相比嫩生生的阴唇和逼口,那里被他玩得略显肥大,硬硬地挺起来,缀在阴户顶端。他不敢脱掉内裤,怕弄脏床单,只能手伸进去,寻着敏感的地方揉,扯紧裆部,一下下磨着穴肉。
太湿了,他的手指一滑,不小心顺着穴缝摸到了逼口,他轻轻伸了一节食指进去,有点痛,还有强烈的异物感。
他从来不敢碰这里,还是继续抚慰阴蒂,动作越来越快。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偶尔发出一点声音,急切地,狼狈地,续上梦里中断的高潮。
床单和被子被弄乱了,上面的褶皱在心虚的人看来十分扎眼。
祝宜清整理了很久,极力想恢复原状,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味道,但他还是打开窗户,而后去了洗手间。
用女穴自慰对祝宜清来说是很正常的事,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不需要有罪恶感。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他坐在马桶上,连扯了好几张纸巾擦拭内裤上的液体,看着裆部湿透的那一片,咬着下唇,忽然觉得自己好没有廉耻心,甚至有点想哭。
他今天好像特别湿,刚刚用阴蒂高潮的时候,他甚至感觉整个穴道都在抽搐,想要夹住什么东西,小阴唇动情地分开,穴口随着他揉阴蒂的频率,轻轻收缩着,一股股吐出水,穴缝被浇得湿淋淋的,前面的尿眼也跟着发酸。
他又想尿尿,又想要高潮,贪心得很,最后他松开了手,侧身蜷在床上,慢吞吞地夹腿,延长阴部的酥麻感。
或许是躺在属于梁书沅的房间里自慰,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鸠占鹊巢的既视感,自我厌弃随之而来。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太清晰了,好像真实发生过,就连醒来时遗留的失落和空虚、内裤里的糟糕,都是无比具象的,他在自慰时一直控制不住地回想。
梦里他看不到的面孔,也全部被他替换成具体的人。
洗过手后,祝宜清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主卧里。
梁书绎上班前把床单被套都换了,床铺平整,一尘不染,深蓝色的床品散发着沉静而不可侵犯的气息,祝宜清身上幼稚的条纹睡衣与之格格不入。
如果可以,祝宜清想成为这张床的一部分,想成为拥有梁书绎,也被梁书绎拥有的存在。
第10章10颜
中午的医院职工食堂很是热闹,聂哲远端着餐盘在人群中找座位。
应与良和心外的两个护士坐一桌,空了个座位,招呼着聂哲远一块坐。聂哲远刚准备过去,抬眼就看见了隔着两张桌子的梁书绎,于是跟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去那边坐。
应与良算是他俩的同校师兄,麻醉科的,在一附院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这不,转头看见聂哲远去找梁书绎了,应与良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跟护士八卦:“呀,快看,两个男神一块吃饭。”
聂哲远坐到对面了,梁书绎问他:“应师兄又跟你们科那两个小姑娘讨论什么呢?”
“当然是讨论你啊,男神。”
食堂每天中午发一杯酸奶,聂哲远不爱喝奶制品,装进兜里,下班带回去给家属。
梁书绎吃完了,放下筷子,拿起酸奶,“我可当不起,还是让给聂医生一个人当吧。”
他慢条斯理地喝酸奶,等着聂哲远。
“那天来接你那个小孩儿是哪位啊?”聂哲远问,“瞧着挺紧张你的,你把人家喊错了,人家还二话不说来接你。”
聂哲远这人比较讲究、端正,习惯于给自己施加紧绷感,办公桌永远一尘不染,也是最近两年有了家属之后,身上才多了一层松弛和柔和。
梁书绎比他要随意得多,从来都是给人一种很松散的感觉。但即便如此,医院里爱八卦的年轻护士们却还是一致认为,聂医生比梁医生少了点距离感,相处起来也更自在。
因为梁医生的松散并不在于松,而是散。
就是感觉,他整个人都是散的。
你看他喝酸奶吧,草莓味的,包装粉嫩,但是没人会觉得这个画面值得记录下来,让大家笑一笑,因为主人公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喝的是什么。
“沅沅的发小,住我家楼上。”梁书绎说。
聂哲远故作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养的什么小情人呢。”
现在还操心梁书绎找对象的,也就聂哲远了,就连父母都懒得管他。
小情人。
梁书绎暗自咂么这几个字。
显而易见,这是句玩笑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因此没有必要反驳些什么。不过梁书绎也确实不想反驳,他咬了下吸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正说着祝宜清,他就翻到了祝宜清的朋友圈。
配图是小朋友的午餐,好几张烤肉的特写,还有几个人碰杯的照片,附带文字是:“为了痛宰师兄一顿,吃得好撑,准备吞一板健胃消食片[晕]。”
起初,梁书绎没有给别人的朋友圈挨个点赞的习惯,为此梁书沅给他下了硬性指标,让他必须给自己点赞。
祝宜清和梁书沅一样,喜欢发朋友圈,一周能有好几条,再加上他俩经常一起玩,发的朋友圈内容也经常是重合的。
面对两条配图差不多的朋友圈,有美食,有风景,有合照,梁书绎每次都会完成任务,给梁书沅点赞,但基本上不会有多余的举动,给祝宜清点,只偶尔会有没看清楚头像,不小心点错的时候。
——祝宜清和梁书沅的用了好多年情侣头像。梁书沅不在了,祝宜清也一直没有换过头像。
梁书绎喝完了酸奶,吸管发出空响。
或许是等待聂哲远吃饭的过程实在无事可做,他不仅给祝宜清的朋友圈点了赞,甚至还点开评论,准备说点什么。
拇指迟疑地悬在屏幕上几秒钟后,他转而点开了和祝宜清的聊天窗口。
-
健胃消食片也不能多吃。
-
下周末应该有空,想好到时候要请我吃什么了吗?
祝宜清没有手机依赖症。
他学习的时候非常专注,不太会受到外界影响,甚至很容易从中获得小小的快乐和成就感,这也是他选择继续读书的原因之一。
最近的天气好得有点过头,因为梁书绎,祝宜清的心情也好得有点过头。
之前和曲雁舟谈恋爱的时候,他都没有像这样在意过手机消息。尤其是每次发完朋友圈,他恨不能每隔几分钟就确认一次点赞列表,如果梁书绎给他点了赞,那么就意味着他即将拥有一次和梁书绎聊天的机会。
梁书绎从来不评论,每次都是私聊跟他说话。
为此,祝宜清发朋友圈的频率得到了大幅提升,他甚至想过每天发好几条仅梁书绎可见的朋友圈,不过这样似乎太刻意了,他还是忍下了。
下午,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老王让我准备准备,给师弟师妹们讲写论文的技巧,可是我一下午只写了73个字[衰],还发现有个实验做错了[哭]……”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梁书绎给他发了消息:
- 小祝博士什么时候开讲?我也想听听。
祝宜清窝在角落的工位,手机拿得离脸很近,反复独享梁书绎的主动关心,他舔了舔嘴唇,生出了比聊天更贪心的念头,想要见面。
过了晚上九点,他在工位坐不下去了。
他知道梁书绎今晚值班,决定鼓起勇气,自作主张一次,直接去医院找他。
离开实验室时,在电梯间碰到了曲雁舟,对方正在打电话,看到祝宜清,似乎想伸手拉他,用口型示意他等一下自己。
他理短了头发,穿着三年前祝宜清送给他的衬衫,散发着某种容易让人留恋的清爽,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道缝针留下的长疤。
祝宜清感到一些别扭。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办法和曲雁舟彻底撕破脸,他不想把那些美好的瞬间也一并丢进垃圾桶。就算后来有再多不堪,他始终还是觉得,陪曲雁舟去医院缝针那天,他们俩都是真的想要一辈子不变。
但他还是有些进步的,起码没给自己陷入回忆的机会,等电梯来了,立马钻了进去。
……
门诊大厅空荡而安静,钢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体感温度是冷的,关于春夜的感知在这里仿佛被隔绝。
祝宜清拎着打包的锅贴,穿过长长的走廊,对着玻璃反光确认自己的样子。
他敲了门,走进办公室。
梁书绎还在整理病历,他身后的窗子开着,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烟味。
梁书绎并不是烟酒不沾的人,相反,他都沾点,沾的程度随心,也随性。在这类事情上,他不会给自己规定什么必须要守住的原则,但又都能控制在上瘾的界限之内。
“来了。”他说。
像是早就预料到祝宜清今晚会出现。
祝宜清还在担心会被责怪,慢吞吞地走到他桌前,“刚好回家,顺路带了点夜宵。”
梁书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点疲惫和疏离,“嗯,等我一会儿。”
他再次抬起头时,镜片上多了一根睫毛。祝宜清正盯着看,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他忽然把眼镜摘了下来,起身拉过旁边同事的椅子,示意祝宜清坐。
“买的什么夜宵?”
“大学城的那家锅贴,鲜肉和虾仁双拼。”
打包时,祝宜清只拿了一双筷子。
梁书绎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餐具盒,把那双筷子给了祝宜清。
今晚办公室只有梁书绎一个人,他便只开了一半的灯。为了给祝宜清让出些位置,他控制着转椅,往旁边错了错,半边身子隐入昏暗中。光和阴影仿佛在同时争取着他,分不清他究竟来自于哪一边,又会归于哪一边。
祝宜清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梁书绎会留他一起吃夜宵,这是他第一次享有如此大的“权利”。
他知道,梁书沅以前陪梁书绎值班过。
他可以坐在梁书绎的桌子上画稿,可以随时捕捉梁书绎的一举一动,可以和梁书绎分吃一份食物,可以待在梁书绎身边,轻轻松松地花掉一整个晚上,直到天亮。
不像祝宜清,每次只是留下东西就走,只要梁书绎不说,他就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
他突然觉得好嫉妒。
嫉妒是不该有的情绪,尤其是对自己的好朋友。祝宜清小时候为此矛盾万分,无数次感到无解,现在也没有任何进步,只是罪恶感更加深重,因为他嫉妒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大学城的餐饮店人气很旺,祝宜清买的这家锅贴深受周围大学生的喜爱,不过环境一般,算是半个路边脏摊。
但作为医生的梁书绎好像不太在乎这些,过去梁书沅也经常给他带这类小吃。
他吃得挺快,把最后一个虾仁的夹给了祝宜清。
其实祝宜清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只想攒足勇气,快点说出邀请。
“哥,我已经定好菜单了,”他用力咬了咬下唇,抬起脸,看着梁书绎,“周六晚上好不好?请你来家里吃饭。”
梁书绎的目光掠过他嘴唇上的齿痕,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抽了张纸巾,淡淡道:“去我那做吧。”
祝宜清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得益于梁书绎时冷时热的态度,他早已养成习惯,不会错过任何和梁书绎相处的机会,即使对方已然更改了他的计划。
他笑着点头,说:“好。”
距离周六还有三天。
第一次给哥哥做饭,祝宜清希望能好好表现。
第一个夜晚,梁书绎希望在自己的领地度过。
第11章11颜
周六,梁书绎的正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
不过正常情况下,他都不会根据正常时间下班。
今天还算好的,他七点从医院出发,回复了祝宜清的消息,把家里门锁的密码发过去,让他先进屋,别在门口站着等。
小朋友挺笨的,也挺招人疼。
梁书绎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有当坏人的天赋,但缺乏经验,因此偶尔会犹豫一下方式和力度。
祝宜清发来小兔子点头的表情,梁书绎扫了一眼,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打转向,汇入高架桥拥堵的车流中。
——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无一例外地中止于祝宜清的兔子表情包。
夜色渐起,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火在车窗外晃动,一下下掠过梁书绎的侧脸。
实时路况很糟糕,车流寸步难行,连电台信号都时好时坏,但他仍然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感到愉悦。
到家时将近八点,祝宜清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就差下锅炒了,另外还洗了一碗小番茄,摆在茶几上。
装小番茄的碗是梁书沅某一年送给他哥的生日礼物。确实漂亮,半磨砂的,适合装水果,只是祝宜清大概并不了解它的来历,也不知道梁书绎从来没舍得用过它。
梁书绎拿了两颗小番茄,走进厨房,敲了敲冰箱门。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祝宜清正在给鸡肉焯水,“我们两个人吃,做两个热菜一个凉菜就够了,很快。”
梁书绎走过去,喂给祝宜清小番茄,“那我先去洗个澡,路上出汗了。”
“好、好……”祝宜清已经开始手忙脚乱,顾不上惊喜,一边慌里慌张地调小火,一边叼着小番茄,转头冲梁书绎笑。
自独居以来,祝宜清的厨艺进步明显。
梁书绎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做好了可乐鸡翅和干锅菜花。
祝宜清听见了脚步声,故意没做出反应,继续低头翻炒菜花,直到梁书绎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而后靠近了他一些。
“这么厉害?”梁书绎说。
梁书绎穿着灰色运动裤和一件布料轻薄的白衬衫,越过祝宜清的肩膀,去看锅里的菜。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淡,但存在感丝毫不弱,祝宜清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味道上所攀附着的温度。
一旦靠近,就难以规避。
祝宜清走神想起初一那个暑假,梁书沅去参加写生夏令营了,他在家自学初二的课程,下午母亲心血来潮,做了一大堆炸虾仁,让他端一盘送去楼下。
他嘴甜,和梁叔叔方阿姨聊了半天,眼珠左转右转,小声问他们:“哥哥在家吗?”
那天梁书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着,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是那种很普通的好闻,清淡凉爽,不掺任何复杂的修饰,拉开十几年的距离,和三十一岁的梁书绎相比,早已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十七岁的梁书绎穿着宽松的跨栏背心,肩上搭着毛巾,倚在他卧室的门框旁,对祝宜清笑,“找我什么事啊?”
因为青春期个子窜得太快,体重却没能跟上,梁书绎夏天穿得比较轻省时,看上去就有些不平衡,过于高瘦了,像一节尚在拔节期的竹子。
祝宜清抬起脸,目光绕着他脖子中间那个自己还没有的东西打转,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他挪开视线,一口气讲完了自己的目的,语速很快:“哥哥我想再借一下高二下册的物理书可以吗,上册我明天还你。”
“上册学完了?”
“嗯。”
梁书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挺厉害嘛。”
他的手是湿的,凉的,于闷热的夏夜,落在祝宜清脸上,由此带来的触感被多层次地放大。
那年祝宜清十三岁,正要迟钝地、茫然地,踏入青春期,并将要踏空,跌落,赔上后青春期的失重。
很多人单看梁书绎的长相,都会觉得他应该挺讲究,或者说难伺候。
还有人说过他长得不像医生,像坐在写字楼顶楼里的精英阶层,还得是有家世背景的那种,不然没法像他那样,带着一股子随性散漫的气质。
然而事实上,梁书绎非但不难伺候,在生活中还非常随意。
不挑食,无过敏源,没有任何葱姜蒜的忌口;衣着方面甚至称得上简朴,几件经典款能穿好几年,大多数时候都靠人抬衣服。
吃饭的时候,祝宜清总是忍不住观察他对每道菜的反应,得出的结论是,都没有什么不同,他大概是真的不挑食。
不过氛围还是不错的。
他们之间不缺话题,就算是围绕着梁书沅,只要是梁书绎先提起,祝宜清也愿意陪他聊。
吃到一半,祝宜清的手机响了。
他刚才把手机忘在厨房了,梁书绎离得近,先一步起身帮他拿了。
祝宜清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下一秒,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他的嘴角蓦地僵住了。
是曲雁舟。他不想接。
他怕梁书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慌乱。他不能接。
刚狠心按了挂断没多久,手机又开始不依不饶地响。
“接电话吧,万一是什么急事。”
祝宜清抬起头。
梁书绎似乎有些不悦,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嘴角,说:“还是我不方便听?”
“没有不方便……”祝宜清是真的心虚了,进退两难。
他还是在餐桌上接起了电话。
他其实可以起身走到阳台或是厨房,但梁书绎的目光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喂,有事吗?”
他刻意沉着嗓音,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电话那头很闹腾,是在KTV,一首《暗号》混着嘈杂的人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乖乖……”
曲雁舟的嗓音又哑又闷,大着舌头,含着浓重的委屈,像在告状,“他们都闹我……我混着喝了好多酒,不舒服,你来陪我好不好?”
很快,起哄声淹没了歌曲。
祝宜清大概猜到了对面的情况。
聚餐时,尤其是酒过三巡之后,感情问题经常被拿来开涮。曲雁舟和祝宜清的情况就更逃不掉了,这么些年,他俩的朋友圈子都是重合的,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分分合合,最后还想要撇清关系,实在难办。
对方喝醉了,讲不通道理,祝宜清只好低声制止:“先别说了,改天我们单独谈。”
“真的吗?”
曲雁舟傻笑了一声,跟他旁边的人炫耀:“你听到了吗?我老婆说要和我单独谈,他终于愿意见我了,我好想他……”
那人接过了电话,祝宜清认出了他的声音,是一个挺熟的师弟:“嫂子,原谅我们曲师兄吧,他知道错啦!”
祝宜清抿紧唇,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梁书绎给他添了半杯果汁,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交叠的双腿换了上下次序。
“不是什么急事,”祝宜清给他夹了一只鸡翅,“哥,你多吃点。”
祝宜清天真地以为能够回归平静,专心和哥哥分享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了。
手机放在手边,新消息弹出来,直接显示在锁屏界面。
-
好想你,乖乖。
-
想操乖老婆的小逼。
这根本是在借机耍流氓!祝宜清羞愤得手都要哆嗦,用力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的动作太大,梁书绎也看了过来,他只祈祷梁书绎没有看到上面的内容。
趁梁书绎去拿纸巾的工夫,祝宜清翻过手机,看到又一条消息。
-下周一定见面好吗?再抱不到乖乖,我真的要疯了。
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每个标点符号都用对了。祝宜清看着屏幕上的字,只觉得它们变得越来越扭曲可怖,一阵恶寒袭来,他几乎拿不稳筷子。
曲雁舟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发这些话是威胁的意思吗?
他发消息的同时,会不会已经口无遮拦地和其他人透露了自己身体的秘密?
祝宜清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这个人。
潜意识里,他是想要相信的,因为曲雁舟曾经给过他很多美好的东西,他不想全盘否认这段感情,所以他心里始终希望两个人能好聚好散。走到这一步,一次好聚好散,会比无数次的旧情复燃要体面得多。
但是现在他害怕了,动摇了。
恐惧、无助,和反胃感一同涌上来,祝宜清彻底吃不下饭了。
吃完饭,梁书绎主动提出洗碗。
“去沙发上坐着,吃点水果,茶几下面有饼干和巧克力,你找找。”
祝宜清“嗯”了一声,努力不暴露自己乱套的情绪。
没找到零食,也没吃水果,祝宜清在茶几下面看到一个调色板,旧了,主人不用了,上面还有斑驳结块的颜料,被梁书绎拿来当装饰品,顺便收纳茶几上的小玩意。
初一那个暑假,梁书沅提前了几天从夏令营回来,因为他被高中部的学长欺负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之后,那个男生被学校处罚了,也向梁书沅道歉了。梁书沅没说什么,也没怎么受影响,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画的好,有天赋,被人嫉妒。
几天后,祝宜清正趴在床上,翻看梁书绎的物理书,不放过他记过的每一行笔记。
他爸妈从外面回来,在客厅说话。
“听说书绎跟人打架了。”
“我看见了,脸都破了。那孩子看着不像会打架的啊。”
“那是因为有人欺负沅沅,当哥哥的肯定想出口气,不过我也没想到,书绎会这么不知轻重。”
“方萍和老梁正骂他呢,沅沅那个事本来是咱们这边占理的,也都接受道歉了,现在书绎把人打伤了,这就难办啊。”
……
祝宜清也想要哥哥。
以前、现在,小时候、长大后,都特别特别想要。
梁书绎站在水池前,轻薄的旧衬衣被平直宽阔的肩膀撑起来,衬得他既清瘦,又带着股成熟男人的力量感。
他低头洗碗,水流声哗哗不断,祝宜清走到他旁边,叫他哥,他的动作也没受到分毫影响。
“要跟我说什么?”
祝宜清忍眼泪忍到眼眶泛起一阵阵刺痛,却还在摇头,“没什么。”
“时间不早了,祝宜清。”
“不想说的话,等会儿我要送你回家了。”
梁书绎关上水,把瓷碗放到架子上,碰出来的脆响像是故意制造,像大人在警告不听话的孩子,祝宜清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他又靠近了一些,几乎挨到梁书绎的手臂,“哥哥我害怕……”
“怕什么?”
祝宜清低着头不说话,梁书绎又问了一遍。
就在祝宜清以为他下一秒就要生气,让自己说实话时,他突然抬起手,掐了一下祝宜清的脸。
“我不放心你,祝宜清,”依然是严厉的口吻,却在同时流露出一点儿怪异的温柔,“今晚别走了,在我这儿睡。”
然后又问他:“这样还怕吗?”
第12章12颜
平心而论,梁书绎今晚并不高兴。
他不喜欢原本掌握在手中的事情被人在半道破坏。诚然,他有信心,也有能力,能快速重新规划出方案B,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被冒犯,甚至被激怒。
“你来陪我”?
不知道祝宜清今晚是谁的东西么?
但他没有对祝宜清说重话,也没有再逼问他为什么害怕,而是带他回到客厅,拉开茶几下侧的抽屉,拿出一包焦糖巧克力饼干。
祝宜清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捏着饼干,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哥,我……”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梁书绎让他留下来睡,他不想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算了,太晚了,不准吃了,”梁书绎像个严厉的家长,从他手里拿回了饼干,扔回抽屉里,“我去给你找套洗漱用品。”
已经九点多了。
梁书绎打开客卧的衣柜,拿出一套睡衣和一条内裤,“之前给沅沅买的,他没穿过。”
他一一向祝宜清展示浴室的使用方法,“左边是热水,吹风机在镜子旁边的柜子里。”
“洗衣机随便用,衣服晾在阳台上。”
然后他接了个电话,示意祝宜清去洗澡,自己进了书房。
祝宜清洗完澡,按照他教的,吹了头发,把换下来的内裤搓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外衣裤准备等明天带回家洗。
等他做完这些,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
他心想哥哥可能真的对自己很失望,就像梁书沅无数次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是烦人的圣母一样。
他沮丧地蒙进被子里,不想面对现实。
曲雁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在祝宜清看来,他发的最后一句话根本不是什么深情的想念,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再不见面就要发疯了。”
祝宜清想象不到曲雁舟发疯的样子,他的好形象一直都是面面俱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宜清快闷在被子里睡着了。
被褥的味道和梁书绎身上的很像,他现在有点难过和委屈,就特别想被梁书绎抱一下,但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耍心眼了,于是他把被子裹得很紧,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床铺下陷的同时,男人的手搭在了被子上,祝宜清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哥,你忙完啦。”
祝宜清本来就长了一张完全没有攻击性的脸,刚洗过澡,又在被子里闷了半天,头发软趴趴地耷拉着,他很乖巧地冲梁书绎笑,丝毫意识不到梁书绎看他像看一只毛绒兔子。
“笑什么,”梁书绎戴着一副他没见过的黑框眼镜,分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眼神,“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
还不等他想出回话,梁书绎已经非常直白地切入主题,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在床上让他拍了照片?露脸的?”
“啊?”
祝宜清傻了。
可转念一想,好像也差不多。
既然他不能告诉梁书绎自己真实的顾虑,也不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那不如顺势用这个理由来代替。
“嗯……”他低头盯着被单,声如蚊蚋,“怕他会拿来威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你不用管我,我会解决好的。”
“是吗?”梁书绎很快反问道,语气充满质疑。
“看着乖,其实一点都不听话,”他捏了捏祝宜清的耳朵,又往下,屈指刮了一下脸侧,“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祝宜清甚至忘了要反驳,说自己没有不听话,哥哥可以放心,他被这接连的两个动作钉在了被子里,愣愣地看着对方。
“行了,我还有工作要赶,你先睡觉,具体的明天再说。”
梁书绎调暗了床头灯,而后下意识看向左腕。
手表在洗澡前摘掉了,这让他皱了下眉,祝宜清捕捉到后,想都不想就把手机乖乖送到他面前,按亮锁屏,给他看时间。
梁书绎喉结滚了滚,情绪隐在镜片后面,低声说:“嗯,允许你再看半小时手机。”
内容是家长式的命令,语气又分明带着点哄的意味,祝宜清被他的转变弄得晕头转向。
但他很快敏感地找到了原因。
梁书绎的目光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多停留了几秒,因为他看到沅沅了。
祝宜清的锁屏是两个Q版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梁书沅,Q版小人下面,拼接了一张照片,是他和梁书沅在那个画漫画街头的合照。
祝宜清莫名失落,缩回手,藏进被子里,看着梁书绎离开了卧室,留他睡在这张原本属于梁书沅的床上。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鸠占鹊巢。
祝宜清梦见了自己的初恋。
他的初恋是好的初恋,他一直努力这样相信。
凌晨四点,曲雁舟骑着借来的小电驴,载他去江边看日出。
他是个坦荡勇敢的人,从来不会因为人群异样的眼光,松开祝宜清的手,从来不吝啬于向周围的朋友介绍祝宜清;他是个善良热情的人,去江边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刚准备上工的环卫工人,他去买了面包和热豆浆,跟他们说,辛苦了。
到江边时,离日出还有段时间,他们停下小电驴,去便利店坐着。
“我没抽过烟,”曲雁舟频频看向柜台,终于忍不住开口,“今天想试一次,可以吗?”
祝宜清含着颗薄荷糖,“干嘛问我,我也不会抽……”
曲雁舟扣上了他的卫衣帽子,俯身亲他被薄荷糖顶起来的侧脸,“不问你问谁?我得听老婆的话啊。”
江边风很大,火苗刚打出来就被风压没了,祝宜清伸出双手,护住火苗,和曲雁舟头对着头,挨得很近。
烟终于燃起来了。
他看着曲雁舟狼狈地咳嗽,靠着栏杆偷笑,说你好笨啊,学坏都不会,下一秒,曲雁舟按着他的后颈,压了上来。
他尝到了烟味,尝到了薄荷糖的凉,他不敢呼吸,怕自己也会被呛到,怕打断这个吻。
卫衣的帽子掉了,风灌进领口,曲雁舟用夹着烟的那只手,分出拇指摩挲着他的耳后,仿佛烫起了点点火星。
那是祝宜清的初恋。
初恋几乎贴着他的嘴唇,呼吸急促,略带紧张地对他说:“我们毕业以后就去结婚,好不好?”
他心说这算不算是求婚啊,但被此刻的氛围推动着,已经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说:“好啊。”
在他耳后,曲雁舟人生中的第一支烟还在燃着,他们因为接吻,错过了日出的第一分钟。
在后来的很多次争吵中,祝宜清都是靠着这一晚的心动,抱着刻舟求剑的愚蠢,企图在漫长的记忆里找回他美好的初恋,就算他知道曲雁舟犯的那些错根本不值得原谅,也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分手,求和,心软,复合。
就这样重蹈覆辙。
他在梦里哭了,他讨厌这个梦。他想梦到更久远的事,比如十六岁的冬天。
如果把第一个喜欢的人看做初恋,就算是没有结果的暗恋,也要计一次数的话,那他的初恋就不是曲雁舟。
那样就很好。
……
祝宜清睡得很迷糊,梦里的场景不停变换,直到他被尿憋醒。
很奇怪,他平时都是用阴茎小便,只有刚刚用女穴自慰完,阴部充血的时候,才会有种女穴的尿眼酸涩,憋不住的感觉。
或许是做了春梦吗?在梦里高潮过一次?
祝宜清翻了个身,有些空虚地夹住被子磨蹭,不愿意离开被窝去洗手间,翻出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两点。
下床,打开卧室门,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烟味,祝宜清没多想,揉着眼睛,打算借手机屏幕的亮光,往洗手间摸去。
梁书绎的主卧就在洗手间旁边,那里亮着灯,门敞着一条缝。
祝宜清以为他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正犹豫着要不要关心一句,忽然嗅到了越来越清晰的烟味,是从主卧飘出来的。
只动摇了一秒,好奇心便驱使着祝宜清,像小偷一样,按灭手机屏幕,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那个门缝。
梁书绎不是祝宜清的哥哥。从小到大,他始终无法找到正当的理由,去了解梁书绎,去要求他,或者让他随意要求自己,因此想要亲近、想要得到的心总是蠢蠢欲动,一刻不停地生长。
光透出门缝,在卧室前投出一小片亮的区域。
祝宜清隐在光亮之后,得以隐秘地窥探到他所向往的人。
梁书绎靠坐在床头,没有戴眼镜,姿势很放松,左手夹着支烟,眼睫半阖,下巴微抬,似乎在享受着什么。
而他所享受的东西,除了午夜的一支烟,显然还有别的。
他身上的衬衫敞开着,下身不着片缕,勃起的阴茎就那样大刺刺地竖在外面。
——他在自慰。
看清楚的那一刻,祝宜清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女穴尚未解决的尿意似乎变得更加汹涌难耐。
他夹紧了腿根,想要逃跑,却一步都挪不开。
梁书绎的那只烟快要燃尽了,他最后浅吸了一口,掐灭烟,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走到床尾的垃圾桶旁,手伸向下身,漫不经心地撸动两下,而后摘了什么东西,熟练地打了个结。
那是一只兜满精液的安全套。
祝宜清的感官迟钝地觉醒,空气中被烟味盖过的,男人浓重的、腥膻的性味,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地占领了他的意识。
原来他已经射过了,祝宜清晕晕乎乎地想。
可是……那里为什么还是……
他克制不住自己,盯向男人的腿间。那根性器,有着和梁书绎冷淡斯文的长相不相符的丑陋,鼓胀的青筋分明可见,柱身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浓精,龟头似乎还在分泌着腺液,像是没有满足的样子。
扔了烟蒂和套子,梁书绎顺势坐在了床尾,腿放松地敞开,仰起头,沉沉地喘了口气,脖颈和胸口泛着点红,肌肉起伏间,散发着侵略感。
这是他的房间,他在这里做着正常的疏解,没有冒犯任何人,只有门外的祝宜清,感受到了这种侵略。
他捂紧嘴巴,短促而小心地呼吸着,被尿意憋得腿根打颤。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去不了洗手间的,会被发现的。
梁书绎仍没有要穿上裤子的意思,他像是坐在那里走神,许是因为刚刚高潮过,眼神是飘的,没有固定的焦点。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祝宜清逃回了次卧。
他太慌了,心跳快得要命,不确定自己的脚步声有没有被听见。
他再也没有余力想东想西,守着他的圣母心,顾那个思这个,他满脑子都塞满了梁书绎,还有他刚才看到的画面。
哥哥也会自慰吗……
他自慰,为什么要戴避孕套?是觉得这样更干净,更方便清理吗?
第13章13颜
午夜的公寓本应陷入一片黑沉的寂静,然而此时祝宜清背靠着次卧的门,听得见自己混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从洗手间传来的哗哗水声,隔着两扇门,一段空间,竟还是如此清晰。
男人射尿的声音持续而有力,对他来说像一种暗示,他整张脸都红了,除了羞之外,更多是因为下体的鼓胀感。
他快要憋坏了。
女穴的尿眼极为敏感脆弱,已经开始有些刺痛,忍耐已久的尿意只能从这里泄出来,他咬着下唇,把手捂在阴部,祈祷哥哥快点解决完。
随着马桶抽水的声音,还有一记轻轻的关门声,公寓终于回归安静。
祝宜清又等了几分钟,感觉梁书绎应该准备要睡下了,捂着小腹,夹着腿往洗手间走。
刚要进去,旁边的卧室门忽然开了,梁书绎整齐地穿着睡衣裤,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祝宜清红着脸小声解释:“哥,我、我刚才突然醒了,出来上个厕所……”
梁书绎“嗯”了一声,问他:“喝水吗?”
祝宜清想到水就觉得要憋不住了,连连摇头:“不喝了。”
梁书绎转身去倒水了,他迅速钻进洗手间,反锁了门,急急地解开裤子,坐在马桶上。
许是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产生了感官上的连锁效应,他总觉得洗手间里残留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这时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梁书绎回卧室的声音,他绷紧脚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尿颤,“呜……”
今晚太糟糕了。祝宜清委屈地想。
内裤裆部湿了一片,散发着淡淡的骚味,祝宜清敢肯定,自己在被憋醒之前,又做春梦了。
回到次卧,躺回被子里,他一度无法入睡,一边被羞耻感折磨,一边忍不住回想,梁书绎自慰,不,是自慰结束时的样子。
他在半梦半醒间夹了一次腿,来自阴蒂的快感很熟悉,让他感到安心,高潮之后他可算是累坏了,很快蜷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祝宜清是被梁书绎叫醒的。
“我今天要出趟差,一小时后出发,你是起来还是自己再睡会儿?”
窗帘没拉开,屋子里暗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祝宜清从被子里坐起来,看向他黑框眼镜之下的淡然面容,怀疑自己昨晚做多了梦,现在思绪仍是乱的,有种被困在梦中的混沌感。
他用力眨了眨眼,说:“我马上起来。”
“昨晚睡得好吗?”梁书绎伸手压了一下他翘起来的头发,“吃完饭顺路送你回家?”
祝宜清忽略了前面的问题,仰起脸看着他笑:“嗯,谢谢哥。”
早餐是梁书绎做的。
他平时不怎么下厨,大都是在医院食堂解决,偶尔回家属院那边吃,厨艺其实挺一般,并且也不爱在这方面上心,也就做做这种轻食冷食了。
两个夹了培根和煎蛋的三明治,配上一碗油醋汁拌的蔬菜沙拉,还有昨天剩下的小番茄。
祝宜清心不在焉地啃着面包片,不太敢跟梁书绎对视,怕自己产生什么旖旎的联想。
“躲什么呢?”梁书绎看着他装鸵鸟的样子,笑了一下,“怕我问你前男友的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祝宜清才想起昨晚被搁置的事。
他咽下一口面包,攒了点底气,抬头对上梁书绎的眼睛,“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下周跟他见一面,把话说清楚,以后不会再继续纠缠不清了。”
他甚至坐直了些,假装自己十分强大可靠,能够独立解决所有麻烦。
对待食物的效率往往因人而异,祝宜清才啃了一半三明治,梁书绎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把沙拉往他手边放,“多吃菜。”
话题被转移,祝宜清一看有戏,连忙乖乖往嘴里塞菜叶子。
真的不好吃,但他也是真的听哥哥的话。
梁书绎看着他盲目执行命令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对方果然鼓着腮帮子,抬头看他,目光清澈,又好像能灼人,特别鲜活的既视感。
每次看都觉得熟悉,也觉得窝心。
“祝宜清,是不是有太多人教你善良了。”
“我不想教你这些,因为你已经能拿满分了。你现在应该学的,是怎么用手段保护自己。”
“他不是威胁你吗,那你就去找能威胁到他的东西,”梁书绎说着,又把小番茄往他那边推了推,“你手上要有更多的筹码,事情才能由你掌控,明白吗?”
现在,桌上的大部分餐具都偏靠着祝宜清那一侧。
“可是我……”祝宜清垂眸消化着他的意思,攥紧手指,仍下意识觉得自己做不了那些。
梁书绎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往后仰,放松地靠着椅背,说:“你怕什么,又不是没人罩着你。”
“你哥放在这儿,是摆设吗?”
这话讲得漫不经心,却让祝宜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仿佛美梦成真,仿佛遗憾圆满,仿佛小学生买了一包接一包的干脆面,终于抽到了大奖。
梁书绎确实是临时接到了出差任务,去上海参加一场医学论坛。他的报告内容是出差前一晚赶出来的,行程紧凑,压力大,好在那晚得到了有效缓解。
回来已经是周二上午。
下飞机打理好自己,到科室坐诊,祝宜清发过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消息提示一直留到下班后,他终于点开回复。
- 哥,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你要是今天回来,记得拿伞。
这条消息是早上发的,现在已经是傍晚。
密集的雨脚沥进窗缝,放线菌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梁书绎一身白大褂,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把玩一支烟的同时,把玩一个人。
他将戴了半天的外科口罩扯下来,松垮地挂在左耳上,表情无波无澜,单手打字:
- 我上午已经到了。
祝宜清几乎立刻有了回复,发来小兔子啃萝卜的表情,紧跟着几条关心的话,让他好好休息,最近换季,天气反复无常,一定要注意身体。
梁书绎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离开。
急诊科,周向延和ICU的管床大夫做好了交接工作,准备按时下班,刚好和梁书绎在电梯里碰着了。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一附院下班。
他订了周五的车票,告别首都,前往他将要定居的二线城市,去他的新工作单位报到。
大厅中央的钢琴前,志愿者正在演奏今天的最后一曲。
弹琴的是个中学生,大概是第一天来,兴致勃勃的样子,轻快的旋律自琴键倾泻。
可惜路过的人们大都行色匆匆,捏着化验单排队缴费的、高声打电话的,还有准备在大厅打地铺休息的病人家属,只有零星几个人肯为音乐驻足。
在急诊练出来的医生大都走路飞快,周向延就是其中一个,每天在生死线上来来回回,连日常生活中的许多习惯都会被同化,想慢下来都难。
外科医生也差不多,工作强度高,每天脚下恨不能踩个风火轮。
但梁书绎似乎很容易从这种状态中跳出来。
他和周向延并肩走出电梯时,听到钢琴声,明显放慢了脚步。周向延猜他会停一会儿再走,果然如此。
他忍不住感慨,自己可能怎么努力都做不到这种松弛感。
当然了,这并不属于努力的范畴,只不过很多像周向延这样天赋平平,一路靠“努力”闯关打怪的普通人,都有类似的思维定式,很难改。
周向延和梁书绎的关系,说是多年同学,其实也没那么亲近。
周向延一向自诩平庸,可能是从小的经历放在那,自尊心让他不太能放得开。梁书绎也不是习惯与人深交的性格,倒不是因为高冷,有架子,相反,他混熟了之后也会跟人开玩笑,插科打诨,只是心里头总有那么一块,像是被他刻意捂起来了。
说来也怪,算上聂哲远,他们三个老同学,没一个是情感外露的性子,但能互相看懂,互相体谅,能在酒桌上扔开体面,也算十分难得了。
两人并肩站在钢琴旁,没人听出来是什么曲子,梁书绎忽然笑了一声,说:“想起哲远了,他说他跟对象在这玩过四手联弹,那天之后就看对眼了。”
“这家伙看着闷,没想到谈起恋爱还挺浪漫。”
周向延也乐了:“可不是吗,前几天还说准备调休两天,跟对象出去露营还是约会什么的。”
梁书绎:“最近他们科手术多,又有教学示范,恐怕调不开,小两口赶不上春游了。”
两人熟练地调侃不在场的老朋友,后面的住院大楼里,正给规培生做日常总结的聂医生忽然觉得鼻尖发痒,想打喷嚏。
一首曲子听得差不多,是该正式下班了。
梁书绎跟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给了弹琴的志愿者,而后还是按着刚才的步速,一边走一边和周向延闲聊:“明天不用来上班了,能习惯吗?可别又按照生物钟早起了。”
“那不至于,由俭入奢易啊。”
“好不容易过几天清闲日子,肯定要先睡个饱觉,”周向延说,“然后带女朋友去故宫转转,她过来找我了。”
之前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已经成了他女朋友,现在正是热恋的时候。
梁书绎点点头,“挺好的。”
“以后工作顺利,爱情也顺利。”
顺利是句由衷的祝福。没有人会觉得周向延的跳槽是一种逃跑,或是摔倒了爬不起来,而是合理选择。
他理应过上更贴合自己节奏的生活。
雨停了,北京春季刮不完的沙尘似乎被雨水打下了大半,天还阴沉着,空气却是清新的。
周向延握紧手里的伞,有些艰难地开口:“听哲远说……沅沅的生日快到了,我走之前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
“他会开心的。”梁书绎说。
走出大厅,被外头的光晃了一下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眼镜。
他抬手摘下,下意识想夹回白大褂胸前,发现已经脱了,只好随手塞进风衣口袋,手臂反复起落间,嗅到指腹上残留的烟草味,让他感到清醒,却又沉沦。
他面色如常,声线平稳,带着宽慰对方的意思:“沅沅知道,你尽力救过他。”
他心里压抑着情绪,像外边的天,酿完了雨,依旧沉着一团云。
可是尽力有用吗?谁能把他还给我?
梁书绎从来没有怨过周向延,也没有怨过其他任何人,他只是习惯性地、矛盾万分地问着自己罢了。
而且,没人能宽慰到他。
第14章14颜
四月一号傍晚,梁书绎近期第三次来到墓园。
两天前,他和周向延来过,带着一大束花;上午,他陪父母来过,带着蛋糕和家常菜,一家四口一块过了生日。
他请了一天假,上午从墓地离开后,直接陪着父母回了家,确实也应该这样。
附中老家属院总共有十几栋楼,六层高,不带电梯,楼间距很窄,显得陈旧而拥挤,一格一格的防盗窗,一排一排的晾衣杆,像挤满了无数人在这儿长大的记忆,楼房外面的红漆重刷过一遍,现在又掉得差不多了,斑驳一片。
方萍回来以后精神就不太好,脸色发白,手一直抖,吃完药,梁书绎给她测了个血压,确定没什么大碍,扶她回房休息了。
下午,梁书绎一直待在家里,陪父亲喝茶下棋,接近傍晚才离开。
彼时方萍还没从卧室出来,他也没有去打扰。
家中的布置和儿时相差不大,茶桌上铺着千禧年代流行的蕾丝桌布,有些破损了,边缘吊着白色线头,电视柜上摆着十几年前儿童套餐的玩具,玩偶滑稽的表情、漆黑的眼珠,似乎被附生了某种诡异的注视,沙发背后的白墙上,还留有小孩涂鸦的痕迹,明丽饱和的色彩已被蒙上了一层暗调。
梁书绎和父亲道别,换了鞋,走出家门。
那扇新换不久、和室内装潢略不相称的防盗门在他身后关上,门内,这个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家,再次陷入死静。
终于,梁书绎什么都没带,是自己来的墓园。
反复来到这里,又反复离开,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和沅沅说说话。
“生日快乐,沅沅宝贝,”他闭上眼睛,额头贴着冰冷的石头,像拥着生命中的挚爱,“二十七岁了,日子过得真快。”
“……想你。”
他低声自语,渴盼一个回音。
做医生的,必须对生死保持没有温度的冷静,才能在手术台上做出正确的决断。
无影灯能将物体的本影减到最低程度,而医生也必须像这样,行走在生死边缘时,将本我所连带的情绪降到最低。
没有人天生适合做什么职业,只有真正把这条路走下来,才有资格判定天赋存在与否。梁书绎选择学医,是权衡当年高考分数的结果,不过后来确实有很多人用“有天赋”来评价他,加上他性子稳,肯下功夫,心理素质强大,年纪轻轻就跻身王牌科室的第一梯队主力。
但是当他面临挚爱的离去时,所有职业性的冷静都作废了。
他不想回忆最冷一天。
他抢救了一个胰腺破裂的病人,享受了片刻行医救人的成就感,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命运判了死刑。
天色渐暗,失去了阳光的墓园,被寂静和神秘所笼罩。
梁书绎没有继续停留,他沿着台阶,一级一级,缓慢地踏过,回到车上,点开了加密相册里的一则视频。
那是梁书沅三岁生日时的录影带,他用电脑修复后,存到了手机里。
漂亮的小孩带着一顶生日帽,站在大人面前表演节目,唱小燕子,跳兔子舞,背唐诗……丝毫不怯场。
梁书绎时常对弟弟抱有家长式的习惯,收藏他童年的画作,回味他幼年的录影,保存他淘汰的旧物,即便在真实的那个时间点上,他也还是个孩童而已。
梁书沅结束了表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兴致勃勃地拆礼物,镜头一直对着他,直到另一道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响起。
“哥哥……”
年月太久了,修复过的视频不可能褪净老式胶卷的模糊颗粒感,镜头转向时,画面像是整个被搅浑了一般,出现了几秒钟的失真。
梁书绎抬手,毫不犹豫地,将进度条拖回了最开头。
画面中,梁书沅摇头晃脑地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梁书沅的生日是四月的第一天,很好记的日子。
他是早产儿,原本预产期和祝宜清一样,都在五月中下旬,却因为方萍孕后期羊水量不足,又有凶险性前置胎盘,不得不提前和这个世界打交道,睡进新生儿科的保温箱。
梁书沅出生以后,方萍再也没有代过班主任,也不再竞争优秀教师的名额,不再为学生的一点成绩波动而着急上火。
她仍然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但她不再较劲,也不再较真了。
她在手术台上经历了大出血,几乎是孩子刚剖出来,她出的血就涌满了整个腹腔。医生拼命抢救,到最后她浑身的血差不多换了两遍,不得已端掉了子宫,这才遏止住出血口。
从鬼门关走的那一遭,让她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她将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小儿子身上,给他最好的宠爱,尽一个母亲所能做到的最好。
自这个新生命降生起,和方萍一样经历了巨变的,还有她的大儿子。
她的大儿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抓周,什么都不碰,玩具,看一眼就够。因为父母都是重点高中的教师,每天忙早读,忙上课,忙晚自习,忙着春蚕到死丝方尽,忙到没空管他,他三四岁时就能一个人在家待上一整天。
然而弟弟出生后,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吸引了。
梁书沅幼时体弱,三天两头住院,一点小动静都能让全家人紧张起来,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护在手里怕磕了,而这些天生的体质不足,都和早产撇不清关系,方萍对此愧疚万分。
剖腹产手术是局部麻醉,方萍甚至将血液流失带来的昏厥感记得清清楚楚。她和这个孩子性命相连,这样的认知带出午夜梦回的余悸,让她的感情不仅仅限于单纯的为人母,还拖拽着一份莫名的偏执和沉重。
和千万个二胎家庭的母亲一样,她也曾担心小儿子出生后,父母的关注被分走,是否会引起大儿子的不平衡。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会儿梁书绎也才四五岁,他能在弟弟旁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就连父母靠近,他都要警觉起来,下意识做出保护的动作。
方萍很是欣慰,于是心安理得地对小儿子疼爱有加,同时顺利地引导着大儿子谦让弟弟,照顾弟弟,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梁书沅是在哥哥怀里,哥哥腿上,哥哥的自行车后座上长大的。
差四岁,其实并不算多,但也足够梁书绎以一个心理足够成熟,臂弯足够有力的姿态,陪伴在他弟弟成长的每一刻。
“沅沅最爱哥哥!”
十几岁开始,他最爱听这句话。
他非常喜欢梁书沅在一些时候选择先扑向自己的怀抱,而不是父母。
他非常喜欢梁书沅愿意把所有烦恼都跟自己说,眼泪也只在自己面前啪嗒啪嗒掉。
他非常喜欢惯着梁书沅的一切小毛病,为他兜底,让他能去追求任何自己喜欢的事。
刚上大学那会儿,梁书绎去看过心理医生,他怀疑自己对弟弟的感情不正常。
心理医生听完他的自陈,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问了他一个问题:您是否有和对方发生性关系的冲动?
他差点掀了医院的桌子。
这是一种恶心至极的冒犯,他仅仅是听到这个问题就感到从身到心的不适。
显然,他对他的沅沅,并没有一分一毫的龌龊心思。
他想,这大概是超越亲情,和爱情不沾边的一种情绪,他把它归为情绪,而不是感情,因为它不太稳定,且异常激烈。
他判定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对亲密关系持排斥态度,对男人女人皆是不感兴趣,除了弟弟之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建立稳固而密切的联系,包括父母。
搬出去住后,他没有将家门的密码告诉父母,却给梁书沅准备了卧室、全套的生活用品、最舒适的床品,睡衣也是他精心挑选的。
他对建立关系很敏感,更不用说性关系。
性关系可以避开,然而性需求是无法忽视的,更何况从青春期开始,梁书绎就意识到自己的需求量比常人要大。
这些年来,他从青涩时期的压抑忍耐,到逐渐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疏解形式,从容自洽地直视欲望。
他喜欢戴套,用飞机杯自慰。
他会适当填补需求,偶尔不节制地放纵。休假日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自慰,射干净精液,从中获得飘忽和抽离的快感。
他的生活一度维持着平静的稳态,工作、家人、沅沅、性。
直到那个支点轰然倒塌。
……
视频播放了三遍,从来没有放到过末尾,因为梁书绎知道,最后那十几秒的镜头里,没有梁书沅。
但到第四遍时,他的手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一下,没有将进度条拉回开始,而是让它继续放下去。
“哥哥……”
没满三岁的祝宜清走路歪歪扭扭,艰难地爬上沙发,把一个红苹果的贴纸,按在了梁书绎脸上,然后咯咯地笑。
方萍抱他到腿上,逗他:“乖乖,喜不喜欢书绎哥哥?”
祝宜清用力点头:“喜欢!”
七岁的梁书绎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外,他正在拆礼物的弟弟。
那个苹果贴纸,应该是亮红色的,但在明暗不均匀的老旧画面中,呈现出一种铁锈,或是干涸血液的暗红。
进度条结束,梁书绎久违地看完了整段视频。
天已经黑透了,他摇下车窗,点上一支烟,在烟雾弥散中,下意识碰了一下自己的脸。
当然了,上面不会有什么贴纸。
第15章15颜
梁书绎在车上睡了一夜。
他没有停在墓园门口,而是漫无目的地行驶,上高架,穿小巷,最后停在不太熟悉的繁华路段,去便利店买了个小蛋糕,回到车上,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形形色色的人从挡风玻璃前走过,城市的灯光透不进昏暗的车厢,后视镜上挂着的小熊吊坠和“出入平安”一起晃动。
梁书绎按下打火机,在被火光照亮的一隅中,手指颤抖,没能一次点燃蜡烛的燃线。
与此同时,祝宜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给蛋糕插上了蜡烛。
烛光映着他哭过的脸,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笑了一下,对着空气小声说:“生日快乐沅沅……我很想你。”
祝宜清一个人吃掉了蛋糕,上面的草莓很酸,酸得他又想流眼泪了。梁书沅最喜欢草莓,每到季节,都要拉着祝宜清去果园采摘,这是他离开后的第二个春天,祝宜清再也没吃过草莓,除了今天这个例外。
人总是会劝自己想开一点,让旧事翻篇,让一切重新开始。
但至亲之人离世,是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去的一篇,哥哥放不下,方阿姨放不下,祝宜清也放不下。
仿佛那天夜里的暴风雪从未停歇,飘到了两个春天以外的今天。因为失去不仅是当下的剧痛,还是长久的牵痛,你会被任何一个瞬间牵动,然后回到那场暴风雪中。
人潮涌向你时,你知道没有一个人是他,你也知道他分明无所不在。
二十几年的陪伴,梁书沅早已成为祝宜清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祝宜清每晚都会梦到和他一起长大的记忆,又哭又笑,一次次惊醒。
梁书沅是他的影子,他走了,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灯下,像被全世界抛弃。
然而在这份失去的痛苦背后,对祝宜清来说,放不下的还有些别的。
他忘不了抢救室里,梁书绎痛苦狼狈的样子,忘不了葬礼上,梁书绎脸上未干的泪痕。那些都是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梁书绎,轻易刺痛他,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消不下去的血点。
他好想陪着他。
不管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
可是他不敢在今天联系梁书绎,就算他觉得对方或许需要人陪,也不敢贸然靠近。
城市灯火不熄,不眠不休。祝宜清关了卧室的灯,窝在飘窗上,看着远处金融商圈的点点霓虹,点开和梁书绎的聊天界面,一整晚,一个字都没有敲出来。
……
梁书绎醒来后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他今天只排了一台手术,在下午,但早上有科室的大查房,他不能缺席。
查房结束,温主任和往常一样,一一了解了科室的科研和课题进度。
刚好来跟诊的学生也在,温主任看过报告,递给了身旁的梁书绎,“书绎,这个课题你帮忙盯着点,有需要的仪器设备,及时跟医院申请。”
“还有过几天的会议,有台手术直播,你来当我的一助。”
“好。”梁书绎点头,取下胸前口袋里夹着的笔,在记事本上添了两项。
再过两年,梁书绎要评副高,临床、论文、课题,一样都少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是每个年轻医生逃不开的考验,是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路,温裕华看好他,而这种看好往往表现在让他承担更多。
午休时间,梁书绎趴在桌子上休息,旁边是待整理的课题资料,凌乱无章。
不知是谁跟温主任提了一句,说梁书绎弟弟的生日就在最近几天,因此温主任中午特意抽空来了一趟,刚好看见梁书绎趴着睡觉的样子。
同事都知道,梁医生没了最疼爱的弟弟,就在他们医院里没的,牵扯到这个,连温主任都要顾虑一下。
听到脚步声,梁书绎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皱了皱眉。见来人是温主任,他忙站起身,找出压在文件底下的眼镜戴上。
“老师。”
温主任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他桌上堆满的东西,“书绎,要不你最近多休息下吧,那些学生……我找别人带。”
“不用,我状态很好,可以兼顾。”梁书绎说。
得,这是不想商量,非要扛的意思。
温主任了解他的性子,犹豫片刻,根本没继续劝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知道你能扛,但你也别太拼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会的。”
温主任不听他敷衍,目光扫过整间办公室。
前段时间刚结婚的住院医师小郑,桌上摆了盆绿植,还有家里带的水果切,特有人味儿,不像梁书绎这儿,堆满了资料,连个热水杯都没有,他对自己不上心,也没个人能管管他。
“还是找个对象好。”
温主任语重心长,对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可谓是关怀备至:“事业是要自己拼,别人分担不了,但起码有人能在生活上照顾你,陪陪你。”
眼看着就要说到介绍对象的事,温主任手机响了,有领导找。
梁书绎逃过一劫。
他取下眼镜,按了按鼻根,从抽屉里翻出一块不知道过期没有的糖,含住了。
祝宜清隔了好几天才敢见梁书绎。
今晚梁书绎值班,他决定先斩后奏,直接带着亲手做的饭菜去医院。
办公室没人,祝宜清拎着饭盒走进去,看到梁书绎桌上散落着没盖好笔帽的水笔、耳机线、糖纸,还有眼镜,顺手帮他理了理桌面。
他笃定梁书绎是去病房了,于是便放下饭盒,在走廊里等,一会儿踮脚看墙上贴着的科普海报,正确洗手三步法,一会儿低头数着地砖。
大概是他这样子在别人看来有些鬼鬼祟祟,没多久就被叫住了。
“你找哪位?”
祝宜清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医生,磕磕巴巴地问:“梁、梁医生在吗?”
“找梁医生啊,”那人说,“他生病了,今晚跟我换了班。”
“你是病人家属?”
“不是,我是他弟弟。”
闻言,那人脸色微变,抬眼细细打量他,显然对他的说法充满怀疑,已经将他盖上了骗子二字的戳。
称呼模糊不清所带来的歧义让祝宜清感到心虚,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是亲弟弟,是认识的邻居……”
那人表情明显松动了些,“哦,邻居啊。”
“那你有事直接联系他吧。他病得挺重,这两天应该都来不了医院。”
“嗯,谢谢您。”
祝宜清也不敢多问关于梁书绎的事,在那位医生半信半疑的注视下,进办公室拿回饭盒,全程低着头,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一附院前面的那条路经常拥堵,许多来看病的人,因为等不到车位,选择在门口调头,另找地方停车,进进出出的车辆挤在一起,十分混乱,派交警指挥也无济于事。
若是遇到突发状况,那就更要堵个水泄不通。
有个女人坐在医院门口哭,他儿子一个月前被确诊癌症晚期,治不了,只能拖。第一期的化疗刚刚结束,三十岁出头,事业刚有些起色的青年独自离开医院,跳进了护城河。
有人说他选择了解脱,但母亲不接受,每天都来医院,想知道哪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那天在医院,她的儿子除了积极配合化疗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医院就是个将世相百态摊开来数的地方,生和死、苦与乐的概念在这里暗涌,没人想思考这些,但运气不好的时候,或许就会被命运的手一把拽进医院,然后不得不用尽全力去思考。
从亲眼目睹好朋友躺在抢救室里,身上插满管子,连着各种机器,却还是一点点失去体温后,祝宜清就对医院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如果不是想见梁书绎,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来的时候揣着紧张和期待,走的时候添上小小的窃喜,他就会忘记抬头去看楼顶悬着的那片红光,也会注意不到救护车的呜咽。
快步绕过门口的混乱,祝宜清走到公交站,怀里抱着饭盒包,在嘈杂的人声、车喇叭声中,像只迷路的小狗,呆呆地站着。
他心里很乱,后悔、担心、委屈,种种情绪乱缠在一起,乱到甚至可以盖过外界的吵。
-
哥,你生病了吗?
-
是重感冒吗,吃过药了吗?有没有吃晚饭?
他这样问一个医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
梁书绎怎么可能不知道生病要吃药,什么药需要饭后吃,他肯定一清二楚。
祝宜清也只有在焦躁之中,带着点侥幸,才会发出那两条消息。他下意识认为梁书绎不会这么快看到消息,毕竟他早已习惯了和梁书绎之间的聊天总是保持着“时差”,正打算撤回消息,重新斟酌语言,梁书绎的回复跳了出来。
只有一句话,三个字:
- 过来吧。
祝宜清手快,已经撤回了自己的那两条消息,现在对话只剩下突兀的祈使句。
他愣愣地看着,宛如身临一个巨大的诱惑。没有人知道那是天堂还是陷阱,但对于祝宜清来说,只是不需要犹豫的唯一选项。
“对方正在输入…”
- 陪我。
第16章16颜
在祝宜清前二十五年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一刻想用“脆弱”去形容梁书绎。
差四岁确实不算多,但意味着要差出一个学段,祝宜清小升初时,梁书绎顺利保送附中,等祝宜清借到了他初三的笔记本,他已经在备战高考了。
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个校园里,离家属院只有两公里远。
容易滋生叛逆的中学时代里,祝宜清唯一一次不想去学校,是因为某天早上不小心听到了爸妈的谈话。
“乖乖不会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的,他喜欢书绎那样的哥哥。”
“而且,我们也没有精力再养大一个孩子。”
理由还有其他,但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祝宜清身上,“乖乖从小就敏感,如果我们要这个孩子,他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在意他身体的缺陷,所以才想再生一个……”
“打掉吧,”姜榕的每句话都很坚定,只是声线似乎在颤抖,“我明天下午没课,去一趟医院。”
片刻的安静后,祝宜清听到父亲说:“好,明天我请假陪你去。”
那天早上,祝宜清故意将上学的那条路走了很久。
他在公园看大爷下棋,蹲在路边摸流浪狗,等到了绿灯却故意不走。
他很难过地想,自己根本没有说过不想要弟弟,爸妈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还把理由都推到他身上,好像他是那个杀掉弟弟的凶手。
他想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想过会遇到梁书绎。
“站在这儿干什么?”
“啊,”车闸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抬头看向梁书绎,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别扭地转移话题,“哥,我上学快迟到了……”
梁书绎单腿支着地面,朝后偏了一下头,示意他上车。
“我带你去,不会迟。”
祝宜清比同龄人长个子晚,念初一了还是像个小豆芽,连梁书沅都“背叛”了他。那也是他和梁书绎身高差距最大的一段时间,梁书绎骑车载他,稳得像后座没有人,轻轻松松地抄近路,在下坡时没有捏闸减速,任风灌进宽大的校服。
最后踩着铃声抵达学校,成功扼杀了祝宜清逃课的念头。
梁书绎帮他拉好书包带子,问他:“不想上学,是有烦心事吗?”
祝宜清低头看着他的影子,摇头:“我会好好学习的……”
梁书绎“嗯”了一声,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的时候卧蚕鼓起来,眼尾有条浅浅的纹路,“知道听话就好,不问你了。”
然后他骑上车走了,那几天梁书沅生病住院,他要去医院陪着。
祝宜清跑进校门后,没有继续往教学楼狂奔,而是踮着脚,扒着护栏,目光追着梁书绎离开的背影。
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忘记今早听到的一切,爸妈希望他不知道,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他确实只喜欢梁书绎这样的哥哥。
十几岁的梁书绎肩膀要单薄一些,笑起来也要更青涩一些,但他无论何时都是沉稳挺拔的,像个大人,祝宜清眼里的大人。
而祝宜清恰巧是个乖孩子,无条件相信大人,崇拜大人,听大人的话。
大人是不会脆弱的,他曾经深信不疑。
直到梁书沅的葬礼。
父母的精神早已接近崩溃,所有的待客流程都要靠梁书绎撑起来,笑是撑出来的,难过也像是撑出来的,都掺着略带官方的意味。
等到客人招呼得差不多,他终于有个空隙,能出去抽根烟。
祝宜清看他忙碌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便在自动贩卖机接了杯热咖啡,跟了上去。
“哥。”
祝宜清小心翼翼地靠近,叫哥的时候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他想梁书绎应该不希望被打扰,准备放下咖啡就走。
可是梁书绎听见他的声音了,他回头了。
他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随意披上的黑色羽绒服里是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表情没有破绽,可两行泪痕分明挂在他脸上,起始于眼角,终止在下颌,摇摇欲坠,像一颗粗粝的野珍珠。
三九天的冷风没有停歇的意思,那两行泪痕也好像永远不会被风干一样,并将永远被印在祝宜清心上。
……
床头柜上摆满了杂物,书、论文、眼镜、药盒,还有……两枚避孕套,其中一枚已经被撕开了包装,但是没有拿出来用掉,散发着润滑液的气味。
祝宜清简单整理了一下床头柜,放上一杯热水,没动那两枚避孕套。
“哥,喝点水吗?”
十分钟前,他来到梁书绎家门口,敲门没有人应,电话也打不通,他实在担心,只好试了一下梁书绎之前告诉过他的密码。
他没抱希望的,可是门竟然开了。
那天之后,梁书绎没有更换密码,这个认知让祝宜清不合时宜地感到开心。
“哥?”
祝宜清又叫了他一遍,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伏在床边,用手试了一下梁书绎额头的温度,很烫,想起身去找体温计,梁书绎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梁书绎确实能扛,但扛不过病来如山倒,哪怕是医生,也不可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他半是昏沉,半是纵着自己昏沉,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床边的身影,然后犯懒似地闭上了眼睛。
“……好热。”
他侧躺着,攥着祝宜清的手,贴在脸上,热烫的呼吸稍有些急促和紊乱,下意识朝低温的方向靠近。
没用多大力气,他现在也确实没多少力气,但对祝宜清来说,无关力度,只要是梁书绎的动作,便意味着不容违背的讯号。
男人脸色潮红,赤裸地躺在凌乱的被褥间,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祝宜清跪坐在床边,紧张得不敢动,任由他贴着自己的掌心,毫无章法地蹭动。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梁书绎好像睡着了。
眼皮泛着病态的粉,不安地颤动,手还扣着祝宜清的腕骨,呼吸扑在他掌心,热热地将指缝填满了。
这样的梁书绎是脆弱的,是需要陪伴的。
祝宜清看着他皱起的眉心,心里头一片酸软,食指微屈,轻轻擦过他的眉骨。
这样一碰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祝宜清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不用在喜欢的人面前掩饰心情,躲闪眼神,说话做事都要一再斟酌。
这简直像个巨大的泡泡,将梁书绎的这间公寓一整个裹到里面,哪里都黑着灯,只有他们周围有昏黄的亮光,祝宜清可以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碰他的脸,揉开他的眉头,陪他睡觉,独享一则秘密。
祝宜清谈过恋爱,付出过百分百的真心,可从未将梁书绎从脑海中清除。
喜欢梁书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十六岁时就知道。
明明比谁都清楚,永远变不成他的弟弟,也不敢做越界的美梦,占住别的位子,只是想要一直看着他,陪着他。
就在祝宜清以为这个奢侈的夜晚就会这样缓慢地过去时,梁书绎忽然出声了。
“我不喜欢生病。”
“很难受,哪里都不舒服。”
他像小孩子一样说梦话,让祝宜清有种被依赖的成就感,指尖划过他的鼻梁,很轻地回应他:“嗯,所以要好好休息。”
“我生病请假,我的病人需要转到别的医生下面,交接起来很麻烦,容易出问题。”
“……不喜欢这样。”
他是清醒着的,只是有些虚弱,语速放得很慢。认识到这一点的祝宜清轻易被唬住了,为自己方才的“放肆”感到惊慌和难为情,蜷起手指,想要抽回来。
然而梁书绎没让他成功,两手的拉扯之间,嘴唇碰到了他的指尖。
过电似的,祝宜清一下子就乖了。
梁书绎满意地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嗓音低沉沙哑,字句间似有黏连,像在抱怨:“本来……我明天早上有台全胰切除联合门静脉置换手术,我觉得我能做得很好,但是做不了了。”
床褥一阵窸窣,他翻身平躺,放松地屈起腿,原本盖过胸口的被子被顶起来,往下滑了一小截,露出起伏的肌肉和一侧乳头。
深色的,硬挺的,有力的。
带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祝宜清忍不住吞咽口水,想要帮他往上拉一拉被子,但是右手被攥得发麻,左手好像也不听使唤。
掌心遍布神经,发麻的感受越来越清晰,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涌至眼前,犹如千百只蝴蝶同时扇动翅膀,组成一场规避不及的风暴。
这是祝宜清第二次一个人来到梁书绎的公寓,和他单独相处。他胆大包天地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他想靠近的时候会被吓退,想往后缩的时候又会被牵引着继续,每个动作都仿佛不由自己掌控。
今晚所得到的一切,独处的视角,对方病中的嗓音、动作,都已经算是“趁人之危”的偷窃了,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想要偷更多东西。
“哥,你睡吧,”祝宜清压下躁动的心思,跪坐起来,伸手去关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值得依靠,“我会陪着你的。”
“要是感觉不舒服,随时叫……”
“啊……!”刚才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祝宜清的双腿也有些僵,刚够到台灯的开关,陡然惊呼一声,被拦腰掳到了床上。
但他的手还是碰到了触摸键,台灯啪地一下灭了,整间公寓中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眼前忽然漆黑一片,祝宜清倒在被褥间,后腰磕到床沿,闷疼了一下,很快被一双手臂护住。
那一瞬间太快了,他几乎觉得天花板在旋转,丧失方向感和判断力之际,下意识求助他最信任的人。
“哥、哥?”
他伸手摸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正被梁书绎纳在怀里。
隔着被子,梁书绎将他往身前拢了拢,带让他离床沿远些,在他耳边道歉,语调懒懒的、含糊的,听不出诚意,“对不起。”
不如下一句听得清楚:“我以为你今晚过来,是想要这样陪我。”
“……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第17章17颜
梁书绎从今天早上开始头疼,身上发冷汗。
预估到身体的状况会影响到工作,他直接打电话到科室报备,随后来到医院,花了一上午交接好病人,再之后便是回到家吃药,昏睡。
中途他醒了两次。
第一次是被热醒。因为生病才专门穿上的睡衣被他脱了,下一步是打开抽屉找避孕套。若不是挑选飞机杯时忽然头昏目眩,他可能已经解决过一次了。
第二次醒来,他评估了自己的病情,并回复了祝宜清的消息。
放下手机后,他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似乎是真实发生过,不太确定。
他穿着高中还是初中的校服,揣着一支班级运动会发的棒棒糖,准备带回家给弟弟。
远远地,他看见小区花园里蹲着两个小孩,不知道在玩什么,笑声传得很远,而后两人又牵着手跑向了秋千,一个推一个,轮着玩,形影不离的。
他摸了下兜里的糖棍,犹豫片刻,转身朝小区的便民商店走去。
之所以质疑这个梦境同现实之间的参考度,就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当时有没有转身的动作。显然,无论用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的思维方式,这个动作都可以被归为非必要。
“哥哥!你回来了!”
再次回到花园,梁书沅朝他跑来,红领巾歪了,鼻尖上沾到了灰,额头也汗津津的,小花猫似的,可是玩疯了。
另一个小孩倒是乖乖的,跟在梁书沅一步之后,手局促地贴在裤缝上,叫了一声“哥哥好”,仰起脸时,鼻尖靠下位置的小痣跑出来晃了一眼,随着低头的动作重新不见。
他拿出两支口味一样的真知棒,连糖棍都是相同的颜色,举到两个小孩眼前,露出一个对现在的他来说无比陌生的笑容,说:“一人一个。”
……
这个梦结束得很仓促,梁书绎眼皮跳了下,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他发完那两条消息就昏睡了过去,没有等到回复,但他知道祝宜清一定会来。
病中的梁书绎可能操作不了复杂的门静脉置换术,难以处理术中状况,但依旧能够轻松稳定地掌握一个祝宜清。
后者带来的愉悦抵掉了前者的遗憾,他的情绪得到了安抚,感到松弛与自得。
早上,梁书绎没怎么刮胡子,又是性激素旺盛的体质,胡须比常人长得快,这会儿新旧胡茬一起,蹭着祝宜清的耳后、颈侧。
祝宜清浑身紧绷,招架不住任何一个触碰,仍小声叫他哥,像在示弱与求饶。
梁书绎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往后错了错,掀开被子裹住他。
被不属于自己的热度侵袭,且毫无还手之力,祝宜清一瞬间更僵硬了——他躺在梁书绎刚刚留下的体温里。
太亲密了。
私人公寓,私人领地,祝宜清仿佛也被划入了私人的范畴。
他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跳呼吸都乱了套,梁书绎搂着他的腰,仅隔着一件薄薄的卫衣,将这份颤抖感受得无比清晰。
“你怕我?”他问。
祝宜清跟个鹌鹑似地缩在他身前,手指抠着床沿,答得毫无说服力:“不是,哥……”
“祝宜清,你到底想怎么陪我。”
梁书绎并不打算照顾他的紧张,反而更加直白地讨要一个答案,“如果是同情之类的解释,我不想听。沅沅走了,我是没有弟弟了,但不需要你来代替。”
“我没、没有那个意思。”祝宜清缩了缩肩膀,心虚地否认。
一个被窝里的相拥,不清不楚,暧昧横生。
他早被撩得面红耳热,不知东南西北,可也迟钝地认清现实,无论自己说不说实话,那个答案都已经被对方摸清了。
他的心思是太明显了些。
想要哥哥,又不止是想要哥哥,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膨大,直到更改了性质。
卧室漆黑一片,只有没拉严的窗帘缝里透着点外头的光亮。祝宜清隐秘地吞了吞口水,在黑暗的鼓动下,几乎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目标是梁书绎收在他身前的手。
寻到小拇指后,他轻轻攥住了。
这个动作似乎是取悦到了梁书绎,他低笑一声,收紧手臂,下巴搁在祝宜清的颈窝里,很放松的姿态,像在抱一只毛绒兔子。
随后两人之间忽然插入了一小段安静。
祝宜清听得见自己短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梁书绎的,比他的更粗重,也更稳和缓。
半晌,梁书绎伸手按亮了台灯。
眼睛刚刚适应黑暗,又被拉回光源底下,祝宜清下意识紧闭双眼,攥紧梁书绎的小指。
直到梁书绎抽回手,同时下了命令:“转过来。”
“能不能不转……”祝宜清绵声嘟囔,磨磨蹭蹭,不想面对。
梁书绎叹了口气,“乖点,我的头很疼。”
他太知道祝宜清吃哪一套,小朋友脾气软,处事方式软,耳根子最软,一句话就能拿捏住。
果然此话一出,祝宜清立即听话地转了过来,不太敢跟他对视,只怯怯地瞄了一眼。
男人眼睛黑沉,压着不单一的情绪,但没有他想象中的冷漠、厌恶,或是他最害怕的那一种,外科医生没有感情的审视,都不是。深邃的眉眼中反而掺了点偏向温和挂的无奈,祝宜清很容易摇摆不定,只一眼就不怯了。
除此之外,梁书绎的眼神还像是在说:“你可以喜欢我。”
祝宜清和他挨得很近,膝盖抵着腿,尚且能退,呼吸缠着呼吸,是全方位的侵扰,手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缩在胸口,莫名很虔诚。
他微微仰起脸,从惶然无措,到欣喜若狂,心脏全程在狂跳,全然没有意识到,在挑明心意这件事上,与“我喜欢你”对等的信息理应是:“我也喜欢你。”
可他来不及想到这一层,梁书绎已经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皮泛红,掩不住的疲态,但病中的虚弱丝毫没有稀释掉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个性如此,梁书绎鲜少被激起兴趣,但对想要的东西向来势在必得,无论是竞争中的胜果,还是一只毛绒兔子。
眼神一旦躲不了,祝宜清便无处可逃。
无数个瞬间的梁书绎,自他那颗被攥紧的心脏中缓缓逸出,七岁、十六岁、二十岁、二十七岁……都是他仔细记着,舍不得忘的,最后都重叠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我可以喜欢他,祝宜清在心里确认他收到的信息。
梁书绎仍在步步为营,把控进和退的节奏。
然而就在此时,某个刚刚还满脸羞色,被动到需要他一步一步引导的小朋友,竟大胆地按住他的手,倾身靠近,将唇贴了上来。
只贴了一会儿,梁书绎眉心微蹙,偏头躲开了。
“哥……”祝宜清顿时不安起来,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散了个干净,攥紧被子,眼睛都湿了。
这可怜见儿的。
带着安抚的意味,梁书绎捻了捻他的耳垂,并适时地轻咳一声,哑声道:“病毒性感冒,容易传染。”
祝宜清又乖了,红着耳朵,问他要不要喝水,睡前吃药了没有。
梁书绎说没吃,他便翻身坐起来,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是不是还温着,然后着急忙慌地要去添热水。
“等等。”
梁书绎偏头咳嗽,继续发话:“你是小孩吗?来了不知道自己找拖鞋?”
因为担心梁书绎,祝宜清进屋时根本没想着要穿拖鞋,急匆匆地踩掉运动鞋,直奔卧室找人。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最亮一档的台灯光线下,他图案幼稚的袜子根本没处藏。
脚踝外侧印着一只小熊,最前面那一圈还是棕色拼接的。
祝宜清低头看了一眼,难为情地蜷了蜷脚趾,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去门口换上拖鞋。
梁书绎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腰:“地上凉,穿我的去。”
祝宜清受宠若惊,笑着点头,说:“好,哥你躺着等我一下。”然后踩上拖鞋,啪嗒啪嗒几下,离开了卧室。
梁书绎看着他的背影,从床上撑坐起来,被子彻底下滑,露出泛红的精壮上身。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悦,很快消失不见。
接吻懂得先伸舌头,舔唇缝。
而且还很熟练。
祝宜清。
这是梁书绎今晚第一次感到被夺权。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规划好了下一步。
接吻,手淫,口交,做爱,还有怎么用底下那颗骚豆子自慰,怎么把阴蒂高潮变成阴道高潮……这些,他都要重新教。
第18章18颜
“……在想什么?”
被子摩擦间,祝宜清被人从身后拥住。
他刚睡醒时会偏向枕头一角,身体蜷缩起来,磨蹭着不愿起。但抱着他的人显然对这个姿势不太满意,手腕稍一用力,将他往床中间拢了拢,后背贴着胸口,中和了早晨的凉意。
“在想,”祝宜清停顿一下,伸手去摸扣在身前的那只手,“今天能不能不去实验室。”
他不能说自己在想沅沅,这大概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
昨晚他被许可,不,是被邀请,也不对,应该是被默认,睡在主卧的床上。
他隐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对,进展太快了,但梁书绎的气息离他那么近,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逃开,只想要继续靠近。
他还是穿着那件梁书绎给他的亲弟弟准备的睡衣,却睡在梁书绎身边,他不知道沅沅知道了会怎么想。
索性逃避,不去想了。
他主动翻身,脸埋在梁书绎身前,放任自己贪婪地呼吸一个来回。
“所以可以吗,在家陪我。”
梁书绎的下巴蹭在他的头发上,嗓音里混着晨起和感冒的两种哑,听得祝宜清心尖发颤,难以自如呼吸,下意识憋了一口气,又闷又痒地堵在胸口。
刚准备答应,梁书绎又捏了捏他的后颈,说:“逗你的,祝博士得去好好学习。”
“我不怎么难受了,下午就回医院上班,顺便给我妈开点药,晚上给她送去。”
“阿姨还好吗?”祝宜清试探着搭上他的后背,闷闷地说,“我好久没去看她了。”
梁书绎答:“不好不坏,和以前一样。”
又说:“你还是少去。”
“为什么?”
梁书绎没说话,祝宜清也不至于傻到想不通。
方阿姨看到他,一定会想到梁书沅。这的确很残忍,明明是一块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还在一天天、一年年地有变化,胖了点,瘦了点,读书了,毕业了……一个却被永远钉在过去,且永远不会变了。
于是不可避免地,还在的那个人被迫成为了一种变相的提醒,以及二次伤害。
可祝宜清每次去,方阿姨都会拉着他的手,甚至带上了恳求的哭腔,一遍一遍地和他说:“乖乖,多来阿姨家里玩。”
如此一来,祝宜清便舍不得拒绝了。
梁书绎手掌在他的后腰处,指腹在滑出衣摆的皮肤上点了一下,像在叫他回神。
“会煮粥吗?”
“会的。哥你想喝白米粥还是小米粥?”
“家里只有大米。”
话题很自然地转了向。
祝宜清抬起脸,看向梁书绎,他正闭着眼睛,鼻息仍有些沉和热,但比昨晚好了很多,看来是吃的药管用了。
医生也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昨晚临睡前,祝宜清洗了澡回来,梁书绎赤裸着身体,半靠在床头,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祝宜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让他穿上了睡衣,然后哄他喝热水,吃药。
“我现在去煮吧,等下叫你。”
“不。”梁书绎拒绝道。
祝宜清听出了起床气,乖乖缩在他身前,不说话了。接着腰被扣紧了,晨间躁动的性器隔着两层衣料,抵在他的三角区附近。
祝宜清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被挨着的三角区热了起来。
阴茎敏感地吐出腺液,还有再往下那条隐秘的肉缝,也悄悄抽搐了一下,在内裤上留下两摊湿痕。
然而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梁书绎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他,性器继续顶着他,不掩饰,也无所谓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呼吸平稳,睡了一个短暂的回笼觉。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默认好的。
祝宜清听着他的呼吸声,合上眼,睫毛颤动,有那么几分钟也失去了意识。半梦半醒间,这间公寓好似在旋转,在下陷,将他推入一扇未知的门中。
他接受了这样的“默认”。
许是感冒只好了一半,头脑仍在发晕,梁书绎都快把车开上主干道了,才想起他的车今天限号。
没办法,只能乘地铁上下班了。
上班时还好,毕竟他下午才出门,错开高峰期,车厢里还算宽松,能腾出手回复病人家属的消息。
下班时则不同了。
沙丁鱼罐头这个词之所以被用烂,不是没有理由的,确实找不到比它更恰当的比喻。
梁书绎站在人群中,因为感冒呼吸不畅,某一瞬间感觉自己像被困在铁皮罐头里的死物。偶尔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车厢门上映着的自己的脸,这种感觉就更加被坐实了。
附中的家属院还是老样子。
梁书绎一路和认识的长辈打招呼,虽然带了钥匙,但还是站在自家门前敲门。
梁老师不在,去学校带晚自习了,是母亲来应的门。
梁书绎换鞋进屋后,先将新开的药整理好放进抽屉,转身看到方萍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
“我在食堂吃过了。”他说。
方萍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摆上了两副碗筷,“坐吧。”
梁书绎只好沉默着拿起筷子。
方萍给大儿子夹菜,目光却鲜少在他身上停留,而是频频侧头,望向电视柜上的相框,“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沅沅和乖乖,两个孩子在楼道里玩……就是一楼那儿,楼梯下头的角落,灰尘大,堆的都是杂物,他俩蹲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还在笑。”
梁书绎手腕一顿,眼色微动——他昨晚也梦到了相似的场景。
“我一走近,沅沅就消失了,只剩下乖乖,看着我哭。我问他哭什么,问他沅沅上哪去了,他也不说话。”
方萍的声音像是飘在空中,听上去极不真实,没有悲伤,只有浓浓的茫然。
“妈,吃饭吧,都要冷了。”
梁书绎站起身,走到她身侧,搭上她肩膀,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定在相框上的视线,说:“以后别总待在家里,多出去散散步,对睡眠好。”
旧的家具,旧的墙皮,旧的相片,旧的记忆。
这个家散发着一股一成不变的陈旧气息,像是从老式录像带里逃逸出来的。
方萍拼命想要钻入那盘录像带,让她的小儿子回到身边。梁书绎比她清醒,知道按播放和暂停,知道进度条是有限的,可以往回拖,但不能继续延伸。
他们相似,可又不一样。
没有特殊情况,梁书绎是不会在这个家停留太久的。饭后洗完碗,收好餐桌,他便穿上外套,准备走了。
“妈,按时吃药,”梁书绎看着方萍头上的白发,露出一个作为儿子来说,足够合格的笑容,“等过几天不忙了,我再来看您。”
方萍也笑了下:“好,路上慢点。”
天早就黑透了,梁书绎走出单元门,一边摸着口袋里的烟盒,一边往楼的侧面走,被烟瘾驱使着,脚步很急。
这栋楼在小区最东边,侧面即是红砖砌成的旧围墙,周围只有一盏路灯,灯罩碎了一半,灯光十分微弱,忽闪忽灭,离报废不远了。
梁书绎靠在墙角,仰头喘了口气,抽出支烟,咬住,刚准备点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枯枝被踩碎的声音。
咔嚓——
和按下打火机的声音重合了。
“哥?”祝宜清摘下一只耳机,脸半隐在黑暗中,语气有些惊讶,“你这么早就出来了?晚饭吃了吗?”
梁书绎看着他,还维持着要点烟的动作,腰背弓着,风衣下摆蹭着墙面。
祝宜清一家三年前就搬进高层了,不需要回到这边的老房子,除非是来看方萍。梁书绎还没问话,祝宜清已经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和他解释说:“我不是来看方阿姨的,我是来接你的。”
“今天周五,你的车不是限号吗?我们可以一起坐公交回去。”
他眼睛弯起来,小心翼翼地邀功:“我之前试过,坐216路,在世纪家园转49路,比挤地铁要舒服得多呢。”
路灯闪了两下。
这期间梁书绎站直了,把那支烟塞回盒子里。
不想抽了。
他握上祝宜清的侧腰,将他按在墙上,和他抵着身体,接吻。
祝宜清瞬间瞪大了眼睛,“哥、唔……”
祝宜清刚刚吃过糖,嘴唇上残留着西柚薄荷味,糖纸都还被他攥在手里。那只手收成拳,贴着身侧,另一只手则不知道该往哪放,慌乱中揪住了梁书绎的风衣下摆。
梁书绎经历了短暂的失控。
他粗鲁地尝,把祝宜清的嘴唇吮得又湿又红,像给人口交过一样,明明只停在唇瓣,浅层的接触却被他演绎得比舌吻还色情。
他厌恶失控,但这次失控为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仿佛从这时起,他才离开地铁车厢,被挤出罐头瓶,呼吸到活物所必需的空气。
巧的是,这里正是他那年撞见祝宜清和男朋友接吻的转角。
“张嘴。”他摩挲着祝宜清的耳后,对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男人指尖的烟草味,身上的消毒水味,还有手掌的力量和温度,对祝宜清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他颤抖着分开唇瓣,舌尖主动探出来,递给他喜欢了太久太久的人。
唇舌交缠间,梁书绎后悔自己没有抽到那只烟,不然就能用烟味打下标记。
小朋友吞咽的频率越来越快,可能是怕自己含不住口水,呼吸也乱了,憋上好一会儿才浅吸一口气,只有舌头表现得像个老手,会配合,还挺会亲。
可梁书绎犹觉得不够,还有不爽。
祝宜清都快被他的身体碾进墙里了,还在试图往后退,彼此的口水都吃了多少了,还这么局促。
上次和那个前男友接吻时,可不是这种表现。
梁书绎不满地停下,拿过他手里的糖纸,揣进兜里,全程保持着鼻尖错开的角度,预示着他很快要继续吻下来。
“手空了,能抱着我了吗?”
祝宜清呆愣愣的,好像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直到被咬了下唇,抬起脸,对上歪着头的梁书绎,还有他眼底的笑意。
他没摘下来的那只耳机里,周杰伦正在唱:“还有没有人知道,你的微笑像拥抱,多想藏着你的好,只有我看得到*……”
他分神想,离得这么近,梁书绎能听得到耳机里的歌吗?能听得到歌的前奏和结尾里,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吗?
风有点冷,梁书绎的拥抱很温暖,祝宜清感觉自己正在坠入爱河。
第19章19颜
漫长的拥吻结束时,那盏灯彻底不亮了。
祝宜清恋恋不舍地摘掉耳机,抬起脸,鼻尖靠下的那颗小痣在昏暗中有些难以辨认。身体被亲软了,反而更大胆,他去勾梁书绎的手,说:“明天周六,可以不去实验室。”
“哥,我陪你好不好?”
他的嘴唇还湿着,唇珠有些肿,像刚经历过一场口交,无论是否有意,吐出的字词都难逃暗示性。
梁书绎眯起眼睛,裆部传来不该有的紧绷感——他勃起了。
“好。”
梁书绎选择了打车,没有采用祝宜清精心规划的公交方案。
路上,司机一直在和老婆打电话拌嘴,一口京腔念叨着孩子上学,房子装修,老妈体检,烦不完的琐事。
梁书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长风衣随意压在车座上。祝宜清偷偷瞥了一眼,耳朵红透了,隐约明白为什么不能坐公交。
梁书绎那里还没有消下去,甚至愈演愈烈。
外面的灯再亮也照不进来,司机也不会往后看,能注意到的只有祝宜清,因此梁书绎没有掩饰,坐姿自然,两腿岔开着,完全勃起的性器在西裤上顶起一大团。
他太坦荡,让祝宜清不受控制地想起,撞见他自慰结束的那晚。
射了那么多,好像还是没有满足的样子……
虽然不至于被判定为性冷淡,但大概也没有人会将梁书绎同性欲旺盛联系在一起。他不工作的时候经常表现出一点懒散和疏离,生活得很随性,没有什么欲求。
祝宜清猜测,或许是哥哥平时工作忙,只能积攒着需求,所以那次发泄的时候才会格外激烈。
不知怎么,他有点心疼。
他勾住梁书绎的手,在司机大嗓门的掩盖中,低声唤他:“哥……”
“等下回去了,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祝宜清的想法很天真。
除了心疼之外,他还有点隐秘的开心。是刚刚的吻让梁书绎产生了生理反应,而梁书绎接吻的对象是自己。
谁能拒绝喜欢的人因为自己动情呢,反正祝宜清不能。
梁书绎的心情也不错。
“好不好”在他听来是特别能取悦人的问法,更何况祝宜清今晚还连用了两句。
他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车子驶过繁华商圈,商场大屏播放的宣传片音量很大,祝宜清看到他眼中映着一座微缩的霓虹花园。
随着车子改道,转弯,那点借来的碎光渐渐沉下去。梁书绎笑了一下,凑到祝宜清耳边,压低嗓音,用气声说:“我的阴茎敏感度比较低,只靠手淫很难射出来。”
语气平淡,没有调笑与暧昧,像外科医生在陈述一件关于身体状况的事实,没必要遮遮掩掩,或是换上委婉的代称。
讲完这句别人听不得的,他又离开祝宜清的耳边,用正常的音量问他:“你可以吗?”
前排,司机终于挂了电话,大概是气闷到不行,立马开窗吹风。
知道梁书绎坦荡,但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凉风一吹,祝宜清的脸越来越烫,低段位玩家现出原形,仿佛不是他先提出要帮忙。
怕司机听到,他只敢小声支吾:“我、我不知道……”
偏头去看,梁书绎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接着他反握住了祝宜清的手,收进掌心,热热地包着,又说:“试试吧。”
玄关的灯被梁书绎按开,一时间亮得刺眼。他看着祝宜清,皱了下眉,“这么急?”
祝宜清语塞。
当某些经历过的特殊情景再次发生时,人往往会下意识参考已有的记忆。
祝宜清不想承认,但在公寓玄关、酒店进门处给人手淫,甚至口交,确实是之前和曲雁舟做过的事。他太紧张了,又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紧张,身体先一步替他做出选择,重复了和当时一样的动作。
接吻,抚摸皮带,再慢慢解开。
他隐约觉得梁书绎生气了,缩回手,换好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卧室。
是不是不做了呀,他心里忐忑不安。
下一秒,天花板旋转,梁书绎将他压到了床上,握着他的手,以引导者和掌控者的姿态,带他重新开始。
接吻,抚摸皮带,再慢慢解开。
皮带扣刚才已经被祝宜清拨开了,拉开裤链,很顺利地摸进去。
嘴巴还被吮着,祝宜清发不出声音,一切都很被动。隔着内裤,梁书绎带他从胀大的囊袋开始,一点点往上摸,一点点带他熟悉和感受,最后指尖触到湿的地方,停住,松开了他的手。
“哥……”
喉咙很干,几次吞口水都不管用,女穴嗅到阴茎散发出的性味,抽搐着分泌爱液。
梁书绎跪坐起来,将西裤褪至大腿,祝宜清看到灰色内裤前端被洇湿的痕迹,龟头几乎要从边缘顶出来。
之前虽见过一次,但那是射精之后的样子。
现在不一样。
祝宜清下意识夹紧了腿,手肘撑在身后,揪住床单。
梁书绎上身依旧是齐整的,和下身赤裸的欲望对比鲜明,更显得色欲十足,他压下来,在祝宜清耳边含糊地说了什么。祝宜清晕头转向,听来像是“摸吧”。
好大。
祝宜清没敢说出口,但着实被这根阴茎的分量吓到了,一时间无所适从,手指圈住柱身,僵硬地上下滑动。
他想自己肯定表现得很糟糕,没能让梁书绎舒服到,否则不会只一会儿就叫了停。
梁书绎伸手拽开床头柜,他跟着看过去。
抽屉里没多少东西,散落的安全套十分显眼,单只的、整盒的,都有,且都是同一款。
祝宜清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见梁书绎拨开零散的安全套,拿出一瓶快被用空的润滑,打开盖子,把剩下的那些一股脑倒在阴茎上,从龟头浇下去,动作很熟练。
“有点干,没什么感觉。”他很坦诚地讲出自己的体验。
祝宜清已经开始混乱,无法思考床头柜里为什么会放着那些东西,他手心里一片黏腻,被动地攥紧,撸动,带出暧昧的水声。
润滑液没什么气味,又好像散发着异常的香味,让人头昏脑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梁书绎看,发现用润滑油调整过后,他的身体在自己手中兴奋起来了。
眉眼间的冷感不见了,也不掩饰喘息和呻吟,唇色都比平时要红上几分。
他教祝宜清摸,鸡巴沉甸甸地压着他的手心,一边蹭着他的耳廓低语:不要直上直下,多摸摸龟头附近,还有靠下的位置,我中间那段没什么敏感区。
又说:“平时很少自慰吗,怎么还要教。”
顿了顿,继续问:“不是交过男朋友吗,没给他做过?”
祝宜清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他根本不是什么白纸,可不管是他自己的经验,还是从曲雁舟那儿得来的经验,好像都不适用于梁书绎。
他只能一步步被引导,被重塑。
他甚至留意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女穴缝里湿得很彻底,阴蒂硬硬地擦着内裤,都不顾上,习惯性的夹腿也仿佛一下子戒了,专心取悦梁书绎的性器。
……
祝宜清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了,他只是感觉自己的手心被顶得发疼。
润滑混着腺液,滴在粗黑的阴毛丛中,柱身上青筋鼓胀,摸着都烫手,可梁书绎仍没有要泄出来的意思。
很兴奋,但始终到不了。
他按住祝宜清的手,伏在他颈窝旁稳了会儿气息,而后微微起身,性器在祝宜清指缝间黏出细丝。
“累了吗?”他吻了吻祝宜清的侧脸,终于让这场纯粹且单向的手淫有了一些温存。
“要不要一起?”
祝宜清眨了眨眼,注意力被他的嘴唇绊住,心说哥哥的嘴巴好红好漂亮啊,好希望他能多吻自己一会儿。
“一起、什么?”
梁书绎像是被他逗笑了,“你说呢,还能怎么一起?”
他又低头去亲祝宜清歪出卫衣领口的皮肤,祝宜清很乖地仰起脖子给他亲,无意识地哼出几个好听的音节。
气氛不能再好了,梁书绎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手向下探去,覆上牛仔裤的裤扣。
“不……”祝宜清猛地惊醒。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祝宜清护住裤腰,表情有些惊恐。这可不是简单的“互相帮助”,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梁书绎看到自己畸形的下体,更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不碰别的,说好了今晚只用手,”梁书绎解开他的裤扣,手搭在内裤边上,扬了下眉,“怕我说话不算数?”
祝宜清一边摇头否认,一边拒不松手。
直到梁书绎强硬地拉开他的内裤,露出阴茎,内裤边卡在略显干瘪的囊袋上,囊袋后面的东西则一点没露,似乎是为了给他留下安全感。
这样……应该是可以的吧?祝宜清在侥幸中松了口气。
见他没有反抗,宽大的手掌便将肉粉色的阴茎一整个拢住了,梁书绎面容温柔,上身覆上来,将他拥入自己的影子里,和他额头相抵。
不知是谁在发热,额头的温度竟有差距。
大概是自己又开始发低烧了。梁书绎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掌住祝宜清的后颈,明知道他不会躲,还是不由自主地加了手劲。
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拇指指腹打着圈,发放奖励似地,反复擦过祝宜清湿透的马眼,叫他:“乖乖。”
贴着呼吸,近在咫尺的两个字,落在祝宜清耳边,却仿佛是来自于某个经年旧梦。
他张了张嘴,一行泪沿着太阳穴,滑进枕头里。
从小到大,有太多人说祝宜清乖,他的小名也叫乖乖,家人和熟悉的长辈到现在还是这么叫他。但梁书绎一直都是叫他的大名,若是亲密一点,带着玩笑意味,就会换成小祝同学、小祝博士。
这是第一次。
天知道他小时候有多渴望。
心脏的震动远远压过了性器官所承受的刺激,祝宜清表情呆滞,任由梁书绎亵玩他的东西,他却只望向他的脸,带着迷恋和迟疑,幸福到惶然无措。
目光相接片刻,梁书绎松了手,改握着自己的阳具,顶上他三角区稀疏的毛发。
“我不用手碰你,用这个行吗?”
“你的毛很软。”他甚至挺腰,多蹭了几下。
私处被他蹭出了沙沙的声响,祝宜清腿根发颤,手腕也软绵绵的,毫无阻挡之力。梁书绎在床上的坦然程度超出了他的认知,他除了顺从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哥哥太色了。
可正是因为坦诚,他传达出的色欲并不让人觉得低俗下流,只有性感和吸引,至少对于祝宜清来说是的。
他终于回过神来,顺着梁书绎的视线往下看,眼睁睁见证粗硬性器淌下来的腺液落在了自己的上面。
他脑袋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第20章20颜
潜艇大战和太空弹球是Windows 98的自带游戏,刚上小学的祝宜清和梁书沅曾一度痴迷于此。尤其是太空弹球,发射弹簧后,他俩一人控制一个摇摆杆,会因为谁的失误而争吵,也会因为配合默契而拥抱。
刚步入新世纪,电脑还属于新鲜玩意,当然不可能让两个小孩子一天到晚占着玩游戏,也就周日下午,祝宜清和梁书沅能被允许玩上十分钟。
唯一的例外是大人不在家时,十分钟可以延长至二十分钟。
附中的教师班子在各方面都是精英,各种培训学习从不间断,比如,一年要组织几次党员学习活动,去西柏坡或者狼牙山,两天一夜的行程,雷打不动。
每到这个时候,梁家父母和祝家父母就会把两个小的扔给梁书绎,再让邻居偶尔来照看一下。
梁书绎那会儿也没多大,但长辈们对他信任有加,认为照顾俩小孩儿两天一夜,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大人们一走,小孩们就撒了欢。
正值暑假,梁书绎管他俩管得很松,除了每天必须写一页《暑假生活》,三餐必须按时吃之外,其他的一概可以商量。
蹦床、太空弹球、还有夜晚的点播台,组成了祝宜清童年时代里,关于那两天一夜的记忆。
白天,他和梁书沅一人攥着一块钱,能在小区花园玩上两个小时蹦床。
他们拉着手一起蹦,重复一个动作,玩得满头大汗。悬空的感觉很自由,像是长了翅膀,下来时人都是晕的,忽上忽下的肢体记忆迟迟消除不了,总觉得自己还在蹦床上。
晚上,他和梁书沅在梁书绎的监督下,玩了二十分钟太空弹球,到时间后,被梁书绎赶去洗漱,挤在镜子前,一边闹一边刷牙。
这一天的结尾是电视上的点播台。
九点多了,都困了,又都舍不得睡,万一一会儿又有人点播《蜡笔小新》或者《犬夜叉》呢。可是等了很久,还是一些不认识的歌星在唱歌,唱的是什么也听不懂。
九点半,梁书绎准时下令:“该睡觉了。”
俩小孩对视一眼,梁书沅扑过去,抱着他哥撒娇:“哥哥,我想和乖乖一起睡在沙发上,求你了!”
梁书绎抵不过弟弟的软磨硬泡,同意了。
沙发不算大,他俩一人睡在一边,头对着头,正好可以拉着手说话。
那时候的夏天好像远没有现在这么热,不需要空调和风扇,开一条窗缝,听着外面小虫的叫声,就足够做一场美梦,睡到天亮。
这一天玩得太累,梁书沅很快睡着了,咕哝几句梦话,松开了祝宜清的手。
祝宜清还没睡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动画片里的人物,想明天玩太空弹球时,他要和沅沅换一下位置。
这时,旁边的卧室门忽然开了,梁书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祝宜清心下一惊,赶快闭上眼睛装睡。
梁书绎拔下了电视的电源,收好茶几上的零食袋,然后停在了沙发前,准确来说,是梁书沅面前。
祝宜清就和梁书沅头挨着头,能清楚地知道梁书绎都做了什么——他给梁书沅盖好毛巾被,然后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说:“晚安。”
随后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七岁小孩儿的酣梦。他们穿着一样的背心和短裤,像彼此的影子一样,共享着童年,手握珍贵的稚气,写下一起长大的约定。
哥哥……为什么不来亲亲我的额头呢,为什么不和我说晚安呢?
七岁的祝宜清迷迷糊糊地想。
沙发太软了,托不住人似的,又或许是蹦床时留下的悬空感在作祟,他总觉得好晕,浑身轻飘飘的,刚要睡着,又被惊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天花板好像在转,沙发也晃啊晃,晃啊晃的……
像现在身下的这张床一样。
应该不会有人在成年后的爱欲翻涌中联想到天真烂漫的童年,但祝宜清偏偏就是接入了这样离奇的记忆轨道。
是他小时候太想要梁书绎做他的哥哥,过分执著,甚至扭曲,一直延伸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了吗?
他自己也解释不通。
而且不知怎的,他又想到那个被他“杀掉”的弟弟了。
床在晃,天花板在晃,视线里的梁书绎也在晃,整间公寓好像在旋转。他在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性行为中,快乐着一种从未尝试过的快乐,身体颠簸,思绪游离。
“怎么哭了,”梁书绎停下来看他,“疼?”
祝宜清摇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朝他伸手,没有出声,但口型是在叫哥。
梁书绎大概明了,没去擦他的眼泪,而是在鼻尖落下一个吻,保持相拥的姿势,握着鸡巴,继续往他下体顶撞。
“嗯、嗯……哥,”祝宜清闭上眼睛,攀着他的肩膀,小声哼叫,“轻一点……”
梁书绎的龟头形状很漂亮,完整地脱出包皮,像一柄热烫的凶器,祝宜清那根没怎么使用的阴茎,被他的龟头从上到下操了一遍又一遍,东倒西歪,涂满了气味浓重的体液。
梁书绎说自己的阴茎敏感度低,不知是否经过了专业诊断,但如果和祝宜清比的话,的确如此。
祝宜清那里太嫩了,阈值低,遍布着敏感区。
被撞了没多久,他就开始细细地发抖,龟头不停流出腺水,从透明到微微泛白,就快要憋不住射精。
“哥……”他试图推拒梁书绎朝他撞过来的下腹,手一哆嗦,往下拽住了衣摆,像在求救。
然而就在这时,梁书绎的手机响了,系统自带的铃声,音量最大。
他立即松开祝宜清,探身去看手机。
来电显示是医院打来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接,以防对面有紧急情况。他草草擦了下手,摸过手机,头也不抬地和祝宜清说:“自己弄,我接个电话。”
就这么被抛下,祝宜清整个人都懵了。
床那一侧,梁书绎敞着下身,已经开始讲起工作的内容,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正经。
这样的梁书绎,对祝宜清来说有种别样的冲击感。他吸了吸鼻子,偷看几眼,竟觉得越发耐不住了,只好乖乖握住阴茎,慢节奏地撸动,还趁梁书绎不会注意到自己,手往下伸,偷偷揉了几下阴蒂。
两处都在流水,一处露在外面,一处藏在内裤里,加倍地煎熬。
他没有想自己摸射的,还是想要等梁书绎,可没忍住。
他的阴茎,被梁书绎的阴茎操过了,结果还是射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做爱的方式开始,却用手淫的方式结束,不伦不类。
或许是这个认知带来了精神上的空虚,阴茎发泄过一次后,祝宜清反而更加燥热不安,女穴仿佛在抱怨着不公,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缝里夹不住水,内裤越来越湿。
梁书绎还在专心讨论病人的手术预后,他红着耳朵,擦干净手上的精液,翻过身,背对着梁书绎侧躺,夹住阴阜,隐秘地用女穴自慰。
等梁书绎挂了电话,他两处都已经高潮过一回了。
这通电话花费了十分钟,梁书绎的阴茎退回到半硬的状态。
“过来。”他朝祝宜清摊开手掌。
身上的热散了大半,思绪也拐到别处了,他不打算让祝宜清继续帮自己手淫。怎么也该给点甜头了,刚才那么晾着祝宜清,虽然不是他本意,但也确实过分。
祝宜清眼尾湿红,很听话地靠过来,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兔子刚被喂饱时的乖顺。
“射过了?”他把人揽到怀里,尽职尽责地吻了吻侧脸,“去洗个澡吧,要不要我抱你?”
“昨天那件睡衣洗了,一会儿给你找一件我的。”
祝宜清没有说话,盯着他恢复成平常的唇色,半晌,凑过去,很轻地贴住了。
梁书绎怔了怔,没去阻止。
论接吻的经验,祝宜清是绝对远超过梁书绎的。五年,他体验过最完整的恋爱,从热恋到平淡,从平淡到歇斯底里,最后沉寂。
梁书绎脑海中闪过几个无意间撞见的画面,舌尖忽然有些发涩,抬手握住祝宜清的腰,将他抱到自己腿上。
体温升高,性器重新勃起,竖在两人之间,扰乱了这个无比纯情的吻。
那东西很难伺候,梁书绎原本也没期望能通过简单的手淫发泄出来,享受过就好。他低声告诉祝宜清,不用管它,专心接吻。
但祝宜清做不到无视。
再次被他用掌心裹住,技巧不多,温柔又努力地轻攥时,梁书绎心底腾起一丝异样的情绪——祝宜清的包容心仿佛是没有限度的,不知道是只对他,还是对着整个世界。
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不激烈,但很绵长,犹如温水煮青蛙,泡着他狰狞发紫的性器,耐心安抚。
最后射出来时,坦白说,梁书绎是没有准备的,以至于有几秒钟的失神,没来得及做任何应对措施。
腿,下腹,床单,都落上了他的精液。
他定了定心神,目光转向祝宜清,抬起手,擦掉了溅到他脸颊的一滴精液。
“做得很好。”他哑声道。
祝宜清很开心地笑了。
他夹着潮乎乎的内裤,跪坐到梁书绎身侧,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他,和他皱了的衬衫相贴,闻到烟味、性味、消毒水味,复杂的混合体。
明明和十几岁时相差甚远,可祝宜清就是觉得他没变,还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哥哥……”
带着一捧得偿所愿的虔诚,他轻轻贴住了梁书绎的心脏。
如鼓如擂,是他的心跳。
他被带回Windows 98系统,蓝绿色的默认桌面是他童年时代的一笔浓重纪念,而他终于实现了那时无法触及的梦——哥哥。
第21章21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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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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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校接你?
梁书绎发微信一向简洁明了,不带情绪,只精准传达信息。
粉色兔子表情包出了2.0版,祝宜清挑了一只趴在桌上独自郁闷的,给梁书绎发过去,然后编辑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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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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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走呢,今晚开组会,我得给师弟师妹们讲写论文的技巧[衰]。
没等几分钟,梁书绎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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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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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得写论文,评职称有硬性要求。
这么一来一回地发消息,好像在恋爱。祝宜清趴在桌子上傻笑,跟那只郁闷的粉色兔子呈鲜明对比。
他想了想,让梁书绎一起听组会也不是没有办法。王老师评上博导后,师门越来越壮大,基本上每周都有同门在外出差做项目,王老师也时常出差,所以每次开组会都会提前建一个线上会议链接。
祝宜清把链接转发给梁书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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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偷偷进来听,不要开麦克风哦[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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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有十来个人线上参会,不会有人注意到混进来一个编外人员。祝宜清共享PPT时,看到那个顶着默认头像的“lsy”准时加入了会议,他讲了这么多次组会,头一回心里打鼓,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去。
四十分钟的组会准时结束。
祝宜清刚想给梁书绎发消息,问问他是真的听了还是在故意逗自己,梁书绎的消息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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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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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车停在东门。
祝宜清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小师妹问他去不去吃夜宵,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说不了。
他从来没想过梁书绎会一直等他。
电脑都忘了关,他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顺手把桌上的一只丑橘揣进兜里,今天刚买的,可甜了,想给哥哥尝尝。
从实验室到东门需要路过一片人造湖。
剧烈跑动间,祝宜清的耳机自动切换成环境声模式,只一秒,周围的风声人声就盖过了周杰伦含糊的歌词。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随处可见牵手散步的情侣,白蔷薇开得正盛,花香四溢,随风传达至整个校园,树旁的水坑里浮着一团一团的杨柳絮,乍一看像散落的花瓣。
祝宜清路过独属于春夜的一切,终点是独属于他的春夜。
跑到东门,他远远看到,梁书绎脱了外套,搭在臂弯,正倚靠着车门抽烟。
他周围停着好几辆常在大学城拉活的出租,下晚课后去吃夜宵的同学纷纷走出校园,说笑着从他身旁经过。人潮流动,所有的喧闹都是大学校园的常规情境,只有梁书绎,和这些格格不入。可他是在等自己,想到这一点,祝宜清又觉得他和自己一起融入了这人潮。
他放慢步子,气息微喘,听到耳机里唱道:“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如果没有人来打搅的话,这个晚上或许能称得上完美。
曲雁舟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形很轻易地带来压迫感,又或许是源自于一种本能的抗拒,祝宜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好巧啊。”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酸奶瓶,“喝吗?”
“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黄桃味的xx酸奶吗?好几年没卖了,刚才我去买水,看到黄桃味的又上架了。”
祝宜清相信他只是恰好经过。他穿着运动服,戴着一条祝宜清以前就见过的止汗带,看样子是刚结束夜跑,脸上汗涔涔的。
但这不妨碍他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感到无所适从,尤其是现在,梁书绎就在不远处。
“谢谢,不过不用了。”
祝宜清礼貌地拒绝,余光里,梁书绎离开了车子,朝他这边走来。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祝宜清已经注意不到曲雁舟在讲什么,也错过了他招牌式的笑容。好在梁书绎似乎只是想找地方熄了烟,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下了。
“拿着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好买了。”
趁着祝宜清走神,曲雁舟将那瓶酸奶插进了他的右口袋里,而后挥手道别:“我先走了,再跑一段。”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越界,祝宜清不可能无端去和他争辩、对峙,只是感觉兜里一沉,等回过神时已经还不回去了。
隔着一盏路灯的距离,梁书绎抽完了最后两口烟。
他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能看到路灯下,祝宜清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外套,显得肩背薄薄一片,正微微仰起脸,和他对面的人说话。由此便可以推算出,从那个人的角度,是可以看到祝宜清鼻尖靠下处的小痣的。
前男友。
他默念着,掐了烟,看微弱的火星在指间闪动。
回公寓的路上,祝宜清问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听了组会,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梁书绎答:“只听了你讲的。”
他确实听了,原本还打算说些好听的,夸小祝博士聪明又用功,但现在不想说了。
刚好被红灯拦住,祝宜清还想继续问下去,梁书绎偏过头,视线往下瞥,“兜里是什么,这么鼓。”
“啊,”顺着他的视线,祝宜清先想到的自然是左兜里的那只丑橘,拿出来,捧到梁书绎眼前,“是给你带的,很甜……”
梁书绎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眼神。
“嗯。”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祝宜清想解释什么,又觉得多说多错,索性不再做声了。
半路,他想起来右兜里那瓶酸奶,随手扔进包里,没打算去碰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梁书绎选了一个角落的停车位,离公寓电梯有一段距离。
很可笑,也很不对劲,他竟因为一瓶酸奶心生不快,又因为一只丑橘而心满意足,这种情绪的变化让他感到焦躁,拔车钥匙时都比平时快了半拍。
他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握住祝宜清的手腕,将他带进了车后座,然后利落地落锁。
祝宜清被他压在车窗上深吻,眼睛睁大,轻轻眨了眨,合上。
车内一片昏暗,墙角的灯发着红光,一闪一灭,从刁钻的角度照进车窗,让梁书绎脸上也浮动着红色的光影。他握上祝宜清的后颈,触感温热,脉搏跳动,终于,那种焦躁感随着吻的深入和掌心所体会到的温驯,渐渐沉下去。
掌心松了,他将注意力放在相缠的唇舌上。
祝宜清像在哄他,搂上他的脖子,吻得投入,睫毛一下下发颤。
他想起自己高考结束,梁书沅和祝宜清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两个小孩跑去海边玩,回来以后,都给他带了礼物,并且不约而同,都是在沙滩上捡来的小玩意儿。
梁书沅在贝壳内侧画了图案,强调自己的贝壳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祝宜清是后来私下找他,就像刚刚捧着橘子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色的海螺,说,哥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和梁书绎之间的亲热从来不存在什么点到即止。
祝宜清很难抗拒他身上那种富有侵略感的气息,明知这样不对,还是像饥饿到盲目的鱼,主动咬钩。没等梁书绎开口,他已经隔着西裤,覆上了裆部顶起的弧度。
口水不断分泌,喉结和手指共同起伏着。
欲望背后,他还嗅到一股遥远的、浓厚的香气,像某种放置多年,早该过时的香氛,属于千禧年代,属于他的童年,至今依然清晰可闻。
半晌,梁书绎拢住他的手,鼓励般地吻了吻脸颊,“拿出来摸。”
“嗯……”祝宜清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笑着蹭了蹭他的颈窝,开始解他的皮带扣。
又在开心什么。梁书绎不太明白。
为了方便动作,他解开了衬衣最下边的三颗扣子,露出精实紧韧的腰腹。
性器勃起得厉害,祝宜清也不费力气往下撸动,只捉着他的龟头摸,感受到掌心被前液濡湿,便更加卖力,虎口攥起来,像一只小小的飞机杯,只套在龟头上,专心取悦这一处。
他想自己今天应该表现得不错,梁书绎在他手中湿得很快,深色的肉茎愈发狰狞,龟头怒张,裂口处不断淌出清液。
然而今天的梁书绎似乎耐心不足,很快下命令道:“用嘴吃。”
这种时候的梁书绎又变得和发微信消息时一样,言简意赅,不带感情色彩。
这不是祝宜清第一回给梁书绎口交了。几次手淫让他吃尽了苦头,梁书绎的阴茎很容易兴奋,但不容易抵达射精的阈值,口交的效果会比只动手要好得多。
车轮轧过减速带的声音反复回响在偌大的地库里,好在这一角停满了常年不挪位置的旧车,不大可能有车子靠近。
聪明又用功的小朋友伏在腿间,舌尖绕着龟头舔舐,不时扫过马眼,带来令双腿颤栗的快感。梁书绎淡色的薄唇染上欲色的红,喉间溢出沙哑的低喘,一边用指腹夹着祝宜清的耳垂揉,像是故意让他注意听似的。
口鼻都埋在男人的下体,窒息感缓缓涌上来,祝宜清开始吞咽困难,含不住的唾液顺着硬烫柱身往下淌,滴在了下腹毛发中。他羞窘又迷醉,两颊缩紧,把龟头含得更深,松开时一片淫亮水光。
直到梁书绎上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停下吞吐。
祝宜清从车座上直起身,被动地和他对视,舔了下嘴角,“是……不舒服吗?”
他方才吞得太卖力,嘴唇都被男人粗黑的阴毛扎红了,还说着这样天真的话。
梁书绎小腹发紧,笑了笑:“这么没自信?”
他捏着祝宜清的下巴,凑近吮了一下舌尖,似乎并不介意尝到自己性器的味道,接着沉声道:“舌头很热,含得很舒服。但我想回去再射,射在嘴里。”
他看着祝宜清的眼睛:“可以吗?”
……
过去和现在的经验给了梁书绎一种错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祝宜清全心全意的注视。这种“不劳而获”偶尔会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当然,也可以选择乐在其中。
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同样是那个下午,他在得到祝宜清的红色海螺之后,也返还给了他一些珍贵的东西。
“你这些笔记本、错题本,沅沅也不看,要不给表弟吧,他过两年也升高中了。”
方萍正在整理他满满当当的书柜。
梁书沅是肯定要走艺术生这条路的,方萍宠他,不管他选什么都全力支持,知道他对数理化毫无兴趣,逼他学也没用。
“给楼上的小朋友留着吧。”十八岁的梁书绎说。
“楼上?你是说乖乖?”方萍不免疑惑,走到大儿子桌前,笑道:“他爸妈,一个物理老师,一个化学老师,还需要看你的笔记啊?”
梁书绎收起笔记本,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桌角的海螺,道:“嗯,他会找我要的。”
就这样,那几个笔记本留在了梁书绎的书架上,并在几天后,借给了眼巴巴跑过来找他的祝宜清。
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不劳而获”。
第22章22颜
梁书绎的领地意识很强,甚至有些极端。
上一次在玄关,他质疑祝宜清心急,一方面是不满于祝宜清所表现出的“经验丰富”,另一方面,他希望这第一次的完美性爱,是发生在自己的绝对领地。
诚然,整个公寓都属于他的领地范畴,但就像动物体味最浓的地方只在每晚过夜的巢穴,他的绝对领地也只有卧室。
今天在车里也同理。
车里也好,别的地点也好,他可以短暂享受,但最美妙的部分,要留到卧室里。
进屋后,祝宜清跟着他回到卧室,看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外套,脱下衬衣扔进墙角的脏衣篓,手机响起邮箱提示,顺手拿起来查看。
公寓的其他房间都漆黑一片,唯有这一方,亮得刺眼,亮得灼人。
祝宜清站在床边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几分钟后,梁书绎看完邮件,放下手机,将西裤也脱下,全身只剩一条灰色内裤,偏头,只见祝宜清还站在原地,像小学生罚站一样。
“怎么愣着,”他笑了声,“喜欢看我脱衣服?”
说是喜欢,倒也没错。
祝宜清第一次见他穿这种款式的内裤,还是浅色的,看得脸红心跳,忍不住频频咽口水。
灰色,三角的。
被濡湿的痕迹十分明显,布料比平角的要少,从观感上,仿佛兜不住那两颗沉甸甸的囊袋似的,随着他迈步的动作,轻微晃动着。
梁书绎伸手往下,像是调整了一下性器的位置,接着靠坐到床头,视线投向祝宜清,说:“喜欢看就离近一点。过来。”
绕过床尾,祝宜清红着脸坐到他身旁。
刚才在车里的氛围散了,那句“射在嘴里”却一直留在他耳畔,提醒着祝宜清此时应该做什么。
最适合口交的体位大概是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跪坐在腿间,仰着头。但梁书绎不让祝宜清跪在地板上,他对这种带有羞辱性质的高度差不敢兴趣,而是靠坐在床上,岔开双腿,让祝宜清自己选个舒服的姿势,伏下身体吃。
性器被纳入湿热口腔,快感重新积累,一点点靠近阈值。
梁书绎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仰头低喘。
外科医生工作强度大,要想多站几年手术台,必须管理体能,像梁书绎这种在工作上对自己要求严苛的,自然不会有任何缺漏。他的腰腹肌肉块垒分明,即便是这样略微弯腰的姿势,依然呈现出清晰的形状,而在情欲中紧绷的肌肉则另有一番漂亮。
祝宜清移不开眼睛,同时被他的体温熏得头昏脑热,鼻息间都是男人性器独有的麝香味。
回到真正的私密空间,他少了紧张,放开胆子取悦对方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在膨胀的情欲中渐渐升温。
而且,他跪在梁书绎身侧,梁书绎的手一直在他腰臀处抚摸。
不过分深入,也丝毫不掩饰这些动作背后的欲望,宛如隔靴搔痒,害他穴心不停抽搐,内裤湿得一塌糊涂。
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维持有半个月了,梁书绎吻他,抱他,对他温柔,让他接手自己的欲望,内裤脱一半,只露出他的阴茎,用手帮他盛精液……但不急着碰他更多。
今天有些不一样,他的手甚至探入后腰,有意无意地蹭过臀瓣。
祝宜清有点心慌,再加上嘴巴也开始酸了,绕着龟头舔了一圈,便吐出性器,抬头看向梁书绎。
“没关系。”梁书绎说。
他朝祝宜清伸出手臂,没有笑,但眉眼中有一丝年长者的包容,祝宜清乖乖挪到他怀里,仰头亲他的下巴。
“快到五一假期了,想去哪里玩?”
他忽然说起这个,倒是让祝宜清有些意外,“五天假……好像也去不了很远的地方,而且哥不是还要值班吗?”
梁书绎:“是,估计不太能出去。”
“和小朋友玩吧。”
“哪有什么小朋友,”祝宜清被他逗笑,“我的师弟师妹也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有个师兄都准备生二胎了。”
梁书绎笑了一声,扣着他的腰,又低头吻他。
他的性器还粗硬地耸立着,祝宜清很自觉,一边接吻,一边帮他摸。
梁书绎耐性好,总是能硬很久,有时候亲热完一次,明明龟头流了很多水,最后却不射出来,像是他独特的癖好。
祝宜清有点摸不透今天是不是也要这样。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攥着龟头抚慰,其实注意力都在这个长而湿的吻上,还有梁书绎的手……解开了他的裤腰抽绳。祝宜清今天穿的是运动裤,抽绳解开后,裤腰下滑,松松地挂在胯上,梁书绎的手便在那块瘦伶伶的骨头附近游移。
在这间公寓里发生的性和爱,所有的定义都只徘徊在边缘,仿佛永远不会越过那道线。
祝宜清放松了警惕,开始享受走钢索的快乐。
点滴的快乐,如同女穴肉缝里小股小股蓄满的淫液,不知何时抵达了顶点,等他从中稍稍抽离出来,钢索已经开始晃动,他被淹没在变了质的快乐中,而救生船只有一艘。
“哪里湿了?”
他慢吞吞地睁开眼,手里还握着那根迟迟没有发泄过的阴茎,一时无法理解梁书绎的意思。
下一秒,内裤裆部被轻轻揉了一下,里面浸着一汪水,布料和阴部间摩擦出一阵羞耻的黏连感 甚至带出了响声。
祝宜清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是、是阴茎……”他红着眼睛,磕磕巴巴地说。
梁书绎看着他,不置可否,似乎在等他自己改口。
然而不仅没等来,祝宜清还想拉过旁边的被子,躲进去。
他皱了皱眉,箍住祝宜清的手腕,将人压在身下,“你的阴茎在这里,”他握着祝宜清的手,一起包住内裤前端被顶起的地方,“自己摸摸,有后面这么湿吗?”
“祝宜清,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说谎了?”
裤子已经褪到了膝盖,湿透的内裤无处可藏,梁书绎的目光在那处本不该有肉感的部位逡巡,表情中竟有一丝了然。
他一定看出来了。
祝宜清近乎绝望地想,哥哥是医生啊……肯定一眼就能看穿。
继续装傻也没有用了,祝宜清只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试图并紧双腿,腮边滚着泪,恳求他:“不要看了……哥,你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
换来的是梁书绎毫不留情的反问,大掌握上他的后颈,手劲上来,连眼神躲闪的机会都不给,“祝宜清,你以为我会怎么想?”
他眼看着祝宜清呼吸急促,脸都憋红了,从他口吻变得严厉开始,眼泪就没停过。
动摇来得不合时宜,也不合常理。
“哭什么?”梁书绎松开箍着腿根的手,转而揉了两下,“我弄疼你了?”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他俯身搂着祝宜清,额头相抵,压低嗓音说话,不能更亲密,不能再温柔。既是一个充满保护感的姿势,也是圈入绝对领地的一步,唯一怪异的是,他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满足。
“这没什么,两套生殖系统只是一种不常见的身体构造,既不是病,也不是畸形。”
他的语气无比耐心:“你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需要为此困扰,你和其他男性、女性,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正常人而已。”
等了半晌,祝宜清还在哭。
印象中,他从来没见过祝宜清哭得这么厉害,一直都是乖巧地笑着,局促地靠近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不哭了。”
“这么伤心,是因为不相信我吗?”
祝宜清抽了抽鼻子,接过梁书绎递来的纸巾,还是不太敢跟他对视。
“有看过医生吗?”梁书绎问。
“小时候看过,”祝宜清垂下眼,“医生说不会影响正常生活,让我学会……和它们好好相处。”
“那你听医生的话了吗?”
“听了……”
“嗯,”梁书绎掀开被子,盖住两个人交叠的身体,低头,奖励似地碰了碰祝宜清的额头,“乖。”
他只需要短短两个音节,就能将祝宜清的委屈和不安转化为压不住的悸动。
祝宜清深呼吸,舔舔嘴唇,尝到眼泪的味道,抬手环住梁书绎的脖子,给他吃自己的舌尖,还有眼泪。
梁书绎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是裸露出性器的状态,接吻的时候身体贴近,性器也胡乱蹭在祝宜清身上。祝宜清眯起眼睛,看到他的脖颈周围全都红了,蔓延到锁骨和胸口,和他的唇色一样,仿佛受某个特殊开关管控,只在这种时候切换颜色。
——祝宜清希望只有自己能看到。
中断的欲望复燃,他觉得好热,裤子在蹭动间掉在了被子里。
内裤还勉强挂在胯上,但也不再体面了,皱巴巴的,随着梁书绎抓揉臀瓣的动作掉下一半,半边臀肉没有间隙地落入梁书绎掌心,裆部兜不住的水也沾到了床单上。
梁书绎越来越粗鲁,喘得嘶哑,牙齿轻啮祝宜清耳廓的软骨,留下几道印子,祝宜清的后腰被他抬离了床面,还主动勾紧他的后颈,心甘情愿靠近他。
没有强迫,没有谁先主动,性器挨蹭在一起,不讲道理的吸引。
梁书绎已经硬了一晚上,冠头上翘,胀成狰狞的紫红色,再有耐性也该被烧光了。
顶端的精孔张开,吐出的腺液里混了些薄精,没入祝宜清湿乎乎的内裤里。
“来过例假吗?”他定了定神,将祝宜清凌乱的头发捋至脑后,看着他问。
“没有,没来过,”祝宜清摇头,“我害怕……”
恍惚中,祝宜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
肉户胀得圆鼓充血,阴唇被蹭开又合上,湿黏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鼓满了两人性器散发出的腥膻气味。他觉得自己好像高潮了,是阴蒂,还是被勒在前面的阴茎,他竟然分不清楚。
很荒谬,明明谁也没有脱干净衣服,却已经在做着最边缘的性事。
红灯悬在头顶,谁也警醒不到。
祝宜清的内裤彻底沦为一条湿烂的布条。梁书绎嗓音喑哑,最后咬了一下祝宜清的耳廓,语气一如既往的坦然:“我想射了。”
“以后不用藏,不用害怕,”龟头压着阴蒂,精液一股股浇在肉户上,梁书绎附在他耳边说,“我觉得很漂亮,也很……特别。”
不是奇怪,而是特别。
意识游离中捕捉到这个词,祝宜清几乎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他之前向前男友袒露过自己,曲雁舟惊讶过后,没有表现出嫌弃,安抚了他,并且在后来的性生活中,多次想要占有这处女穴,因为他不同意,便退一步,变成了亵玩。
可曲雁舟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出于单纯的色欲,分手之后仍惦记着没吃到的那一口,让人恶心。
得益于温馨的家庭环境,祝宜清没有因身体而自卑,对此接受还算良好,做到了“好好相处”。但自己接受是一码事,让别人接受又是另一码事,方才梁书绎那番话,让他第一次在情爱的范围里,感受到被认可,以一种合理的、富有说服力的、医生的方式——梁医生的方式。
他紧紧贴着梁书绎的颈窝,一边流眼泪,一边在莫大的幸福里眩晕。
等他哆嗦着哭完,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下体的黏腻——肉缝里糊满了浓白精液,被梁书绎满满当当地标记了。
“哥……”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半个音节来。
又想哭了。
第23章23颜
洗完澡已经十点多了。
祝宜清眼睛肿得厉害,唇珠也翘得不太正常,是被今晚的两次口交磨出来的。他穿着梁书绎的睡衣,袖口和裤脚都长一截,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梁书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草莓果粒的,插上吸管才给他,哄小孩似的。
“我得改一会儿论文,要来陪我吗?”他揉了一把祝宜清的头发,“还是自己先睡?”
祝宜清放下酸奶,伸手环住他的腰,选择得干脆利落:“我想陪你。”
或许是性爱留下来的余韵改变了两个人之间的气场,第一次同坐一张椅子,用着亲密叠抱在一起的姿势,竟没有人感到不自在。梁书绎身心放松,下巴垫着祝宜清的肩膀,一手搂着他,一手握着鼠标滚动。
“麻烦小祝博士帮我看看。”
祝宜清打了个哈欠,捏住他的手,后知后觉道:“等一下,哥……我看不懂医学论文啊。”
他开始昏昏欲睡,叫哥的尾音拖得很长,梁书绎抬膝轻轻颠了他一下,“没事,你只看语句通不通顺,不管内容。”
梁书绎改了几个地方,鼠标就交到了祝宜清手里。祝宜清心不在焉地翻着,单词读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注意力全被抱着他的人占据。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穿过那件原本是给梁书沅准备的睡衣,梁书绎给他找了套自己的旧衣服,日子久了,领口泛了点毛边,气味也像是被原主人浸透了。
祝宜清很喜欢,仿佛拥有了那些年月里的梁书绎一样。
今晚不同的是,他还穿着和梁书绎一样的灰色三角内裤,对他来说太大了,梁书绎的手在边缘徘徊,很轻易就摸进去了。
但也不往里摸,刚碰着三角区稀疏的毛发,又往外错了错,摩挲内裤边,再朝上,手掌盖住平坦的小腹,问他:“给你的酸奶呢?”
“啊,忘在客厅了。”
祝宜清窝在他身前,缩了缩小腹,像只乖顺的宠物兔,任人拿捏。
梁书绎没有继续接话,这次手毫不犹豫地探入了内裤,甚至不绕弯路,不是从裤腰,而是从裆部。指腹碰到阴唇,干燥和湿润相触,激起清晰的过电感。
“哥……”祝宜清下意识想夹腿,反倒把梁书绎的手夹住了,像是邀请他留在内裤里。
“好软,我第一次摸。”梁书绎在他耳边说。
这是坦白自己没有其他性经历的意思吗?
方才在床上问话的时候还是医生的口吻,射在逼肉上面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犹豫,现在又讲这样的话……祝宜清有种微妙的羞耻,耳朵红了,腿根却稍稍松开了些。
梁书绎低头啄了下他的耳廓,那上面他留下的齿痕还剩一点淡淡的印子。
手指在阴唇外侧轻轻触碰,没有往缝里摸,也没有揉到前面的阴蒂。分明没有承受多少刺激,祝宜清已经感受到那处越来越湿,夹不住的水很快就要淌出来。
论文还在面前的屏幕上,他不想弄脏梁书绎的手,腿根紧绷,带了点要躲的意思。
然而梁书绎没让。
隔着内裤,阴茎顶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再往下,饱满的肉户被梁书绎用手抚弄了一遍,不过多停留,也没有遗漏的地方,从翘起的阴蒂,到湿嫩的小阴唇,手指抽出来时,指尖裹上了一层晶亮的透明液体。
梁书绎硬了,正抵着他的臀缝,不做多余的暗示,也毫不掩饰。
他捻了捻指腹,眼神也停留在指尖,似乎真是因为第一次碰所以感到好奇。
这种时候的梁书绎总是会流露出不自知的色气,祝宜清招架不住,在他腿上不安分地动了动,想拿纸巾帮他擦干净,半路却被拦住。
接着又被摸进裆部,粘液尽数涂在了腿根。梁书绎宽大的手掌能将内裤里的阴茎和肉逼一整个包住,仿佛对待某个柔软的物件,轻而易举握在手里把玩。
祝宜清做过和梁书绎有关的春梦,可是做梦是做梦,真到了现实里,他还是害怕的,心理没建设好,不敢这么快就和哥哥做到那一步。
阴唇越发充血,在内裤上印出明显的形状,梁书绎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一边和他说话。
“如果申请假期的最后一天值班,就有连着四天可以休息。”
“很久没休息过这么久了。”
耳垂被呼吸反复蹭过,祝宜清强压着紧张,偏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你平时太累了,放假是该多散散心,换个心情的,哥。”
这是梁书绎今晚第二次提到五一假期了,只是提起,不明确说。祝宜清摸不准他是不是想邀请自己一起过,回话时也忖度着度,不想表现得太粘人,惹人不快。
“习惯了,”梁书绎说,“有空了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都用来锻炼和睡觉了。”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手上的撩拨也漫无目的,只有祝宜清紧张得不敢动,阴蒂被揉过,又被冷落,肉缝湿了一轮又一轮。
这段关系的分寸始终掌握在梁书绎手中,进和退,方向和步幅都可以随时调整,他甚至能在被来电铃声打断时,果断抽回手,接起电话。
也多亏了这通电话,祝宜清松了口气,趁机从他腿上跳下来,去洗手间处理腿间的狼藉。
这个时间不该有麻醉科的电话,但出于职业习惯,梁书绎还是会第一时间到位。
“应师兄?”
“嗨,男神,”应与良信手拈来地揶揄道,“周末有安排没?咱们一块去爬山啊。”
别人邀请爬山,那可能真的是爬山,应与良邀请的,不管是爬山,玩水,还是露营,都不大可能是字面意思。
作为一附院出了名的“知心大哥”,应与良尤其爱关心同事们的感情问题。梁书绎算是他半个师弟,两人经常在手术台上搭档,梁书绎这几年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于是这份关心就渐渐演变成了“操心”。
梁书绎也不跟他打马虎眼,换了只手拿着电话,笑了一声:“真是爬山?”
应与良被拆穿了也不尴尬,乐呵呵道:“哎,反正不是给你安排相亲。”
“就是劝你,别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趁假期出去走走,也整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应与良七七八八说了不少,甚至不避讳弟弟这个话题,在他看来,刻意回避反而是一种变相的提醒,不如大方一些。
有这番逻辑的人还是少数,确实挺久没人在梁书绎面前提起他弟弟了。亲近的人不敢提,生怕勾起他的情绪,生疏的人更是避而远之,只在背后讨论几句。
梁书绎看着电脑锁屏壁纸上的手绘,若有所思。
应与良的知心发言结束,正等着对方给出点期望中的反应,只听见梁书绎问他:“师兄,我记得你是兰州人?”
“啊?”应与良一愣,随即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正色道:“是兰州人没错,但你别跟我扯这个转移话题。”
“从兰州开车到甘南,路好走吗?”梁书绎问。
祝宜清拿着酸奶回来,在书房门口探了个头。
梁书绎分给他一个眼神,拍了拍大腿,他立即走过来,局促地坐下了。
“好走啊,一路都是景,好多人这么自驾游,我有个亲戚就是开旅行社的……”应与良被他整蒙了,一边回答,一边纳闷,“等会儿,你不是真打算说走就走吧?自己啊?”
祝宜清缩在他怀里,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只不过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主题是什么,捕捉到的唯一一个关键句子是:“带个小朋友一起,如果他愿意的话。”
几轮问答后,电话挂了。
祝宜清晕晕乎乎的,仰起脸,得到了一个吻。
梁书绎没有问他关于任何事的意愿,但是他在说:我愿意。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梁书绎完成了一台全胰切除联合门静脉置换手术,和之前他因病错过的那台手术情况相似。
病人运气好,排到了上午第一台,不需要忍受长时间的禁食禁水,主刀医生的状态也非常好,发挥稳定,最后交由助手缝合时,梁书绎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兴奋。
梁书绎这一天的临床工作都集中在上午,下午整理好课题资料,温主任干脆让他提前下班了。
高难度手术带给人的成就感和疲惫往往是成正比的。下午三点,梁书绎到家后收拾好行李,给祝宜清发了条消息,让他来了以后直接进屋,随后眼皮撑不住,睡了个迟到的午觉。
五点多,祝宜清轻手轻脚进了卧室,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边在网上看旅行攻略,一边听梁书绎的呼吸声,等他醒来。
没过多久,梁书绎翻身面对他,手指带着被窝里的温度,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行李都带来了?”
祝宜清点头:“嗯,还买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
老实说,昨晚收拾行李时,他还是怀疑自己在做梦,中途停下来掐了自己好几次。
和梁书绎一起旅行,这真的不是中了头彩吗?
“上来。”梁书绎掀开被子,让出一块位置,让祝宜清躺在自己刚才留下的体温里——好几次他都是这样做的。
“三四天时间……玩不了几个地方,只能让你委屈一下了。”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在说梦话。
祝宜清说没关系,他又紧了紧手臂,问他饿不饿。
“还好,不怎么饿,”祝宜清说,“我买了菜,一会儿可以煮面吃。”
“嗯,那就陪我。”
“我定了六点的闹钟,再一会儿就该响了。”
梁书绎有一点起床气,大概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被拒绝,祝宜清转过身抱他,搭上他的背,耐心答应下来,果然得到一句鼻音浓重的“乖”。
衣物摩擦间,熟悉的气味带来困倦,祝宜清安心闭上了眼。
奇怪的是,离六点钟明明只剩半个小时,他却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做了一场大梦。
梦见蓝色的钴玻璃,白色的墙砖,小学门口没有招牌的小卖部。
有个少年拿着一支棒棒糖,从小卖部出来,径直给了一个背着卡通书包的小男孩。而梦里的祝宜清自己却是长大后的样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手里空空如也。
梁书绎的所有生活习惯都向极简模式靠拢,闹钟也是系统默认的,音量最大,带着震动。
祝宜清躺的位置正好枕着手机,被震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去抓梁书绎,眼角坠着泪,自己都没意识到。
见他还在癔症,梁书绎帮他擦掉那滴泪,复又合上眼,搂着他,哑声问道:“怎么哭了,做什么噩梦了?”
祝宜清呆滞地看着他,从眉骨到鼻梁,再到淡色的嘴唇。分辨力在此刻消失,让他无法从离奇错乱的时空中脱身,只能越陷越深。
——夕阳下沉,公寓里满是昏暗,祝宜清轻轻凑近,吻住了梦里的那个少年。
……
千禧年代,有一种水果油瓶摆件曾流行一时,里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水果模型,隔着透明玻璃看,像凝住的琥珀。小时候好奇,总想打开看看,想拿到那颗最漂亮的苹果,当时没可能拿到,后来又忘不了,于是成为许多年后依旧在梦里反复闪回的影子。
而这一次梦醒以后,祝宜清希望自己不要再做类似的梦了,因为他已经拿到那颗苹果了。
……希望如此。
第24章24颜
假期有限,行程也只能一再压缩。
早上八点多的飞机,计划是在兰州取到租好的车,然后直接开往甘南。祝宜清担心梁书绎会不会太累,起飞后便劝他补觉,还从包里拿出一副眼罩。
梁书绎接过来,问:“可以靠着你睡吗?”
前排的学生情侣已经在相互靠着休息了,这样的姿势,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祝宜清愣了一下,肩膀下意识绷紧。不等他应下来,梁书绎先笑了,顺手捏了下他的后颈,“逗你的。这么瘦,我怕把你压坏了。”
虽然没靠着睡,但梁书绎还是戴上了眼罩,踏实睡了一觉。
兰州当地的租车行是应与良推荐的,下飞机后有人接应,拿到钥匙即可上路。
梁书绎鲜少计划出游,突然代入这类不熟悉的角色,难免要带上点工作时的习惯——讲究效率,追求严谨,所有环节都要挨个确认。尤其因为路况不熟,又是旅游旺季,时间是需要掌握的首要因素。
祝宜清原本还想买杯甜醅子奶茶尝尝,见他上了车便开始输入导航,一副赶时间的样子,都没敢提自己嘴馋的事。
“预计下午两点到,午饭在路上随便吃点吧。”
“好啊。”
祝宜清系好安全带,偏头看向梁书绎的侧脸,忽然觉得就这样跟着他走,什么也不用想,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车子还没驶离兰州市区,梁书绎连续接到了两通电话。先是父亲梁老师,像是跟他打预防针一样,告诉他今早方萍去了他的公寓,没找到人,一会儿肯定要给他打电话。
果不其然,没过十分钟,方萍的电话也打进来了。
“是,今天一早就出门了,现在在兰州,”梁书绎单耳戴着耳机,一一回答着母亲的问话,“要值班,最多四天回来。”
电话那头,方萍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好不容易有个长假,结果连大儿子的面都没见着,方萍带着哭腔喋喋不休,抱怨他不着家,不主动跟家里联系。
梁书绎从容道:“我的错,忘了跟您说。回去那天要值班,等下了班我直接回家吧。”
稍平复了情绪,方萍又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自驾游。
“不是一个人。”
“带着小祝一块。”
听到自己的名字,祝宜清有些紧张,正猜着方阿姨会怎么想,梁书绎竟将电话递给了他:“乖乖,我妈想跟你说说话。”
祝宜清顿时不知所措。
方阿姨本来就敏感多疑,沅沅去世以后更是越发严重,他和梁书绎之前远没有这么亲,突然结伴旅行,他担心方阿姨会看出些什么来。
看出他的不安,梁书绎覆上他的手,轻声道:“没事,只是想你了。”
接起电话不过说了几句,祝宜清就后悔了。
他这段时间刻意没有去看方阿姨,这会儿听着对方说不完的挂念,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着实是心酸又难过。
方萍同他聊了许久,显然比和梁书绎的对话内容要多。梁书绎将车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朝祝宜清晃了下烟盒,示意自己要下去抽支烟,将祝宜清独自留在了车上。
方才只留意着路况和电话,下了车才发现,黄河就在手边。
不远处有个老旧的报刊亭,像被时间遗忘在这里的东西,如今意外地还在营业。梁书绎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那儿买了烟,想了想,收起自己的烟盒,也朝那边走去。
祝宜清找来时,他正靠在河边,准备点燃第二支烟。
他下车时没拿外套,只穿着件亚麻材质的休闲衬衫,黑色的,面料柔软,袖口很随意地往上卷到手肘,松松的,还在跟随他抬手吸烟的动作,缓缓向下滑,一点点盖住结实有力的小臂。
“哥?”祝宜清把手机还给他,见他手里的烟盒有些陌生,问:“这是你刚买的烟吗?”
“嗯,买了盒兰州,”梁书绎答,“抽着有点苦,不习惯。”
梁书绎不算什么老烟民,没有瘾,喜欢味道偏柔和的类型,可以慢慢品烟草的香味。他这样的抽不了劲儿太足的烟,比如黑兰州,苦得很踏实,回味发涩,有种西北的厚重感,且燃得快,解瘾的同时又勾起了瘾。
他抽了半支,不太适应,后面半支基本没碰,但又忍不住想尝第二支。
“少抽烟,哥,对身体不好,”祝宜清嗅到烟味,知道他刚刚已经抽过一支,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平时都已经忙到顾不上身体了。”
梁书绎似乎有点意外,挑了下眉:“嗯?祝宜清,你现在打算管着我了?”
祝宜清错开视线,看向旁边徐徐流淌的河水,“阿姨让我跟你说的……”
其实方萍没有跟他提,是他自己想说。
“躲什么,又没说不让你管。”
梁书绎笑着揉他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还是两个球叠在一起的那种,卖两块钱一根,“刚才买烟用现金付的,没要找的钱,给你换了糖。”
“但是烟太苦了,能不能也给我尝一口糖?”
说着,他把没点上的那支烟,和棒棒糖一块,塞进了祝宜清的口袋。
黄河边的风带着一股狂放的气息,让人联想到绿皮火车翻山越岭,穿梭在黄沙枯草之间。祝宜清背靠着栏杆,耳边拂着风,得到了一支兰州、一根阿尔卑斯,还有一个苦涩的吻。
除了路途中的风景外,今天的行程就只有参观寺院。
小长假,游客自然不少。不能被简单定义为“旅人”的,是千里迢迢来磕长头的信徒,并非简单的叩首,而是要做到真正的五体投地,方能表达至诚。
不远千里,风餐露宿,执著地向着心中信仰。
相比汉传佛教,藏传佛教似乎更多了一层神秘感。庙宇中的壁画和唐卡色彩鲜艳,酥油花散发着浓郁而复杂的气味,微弱的酥油灯光下,佛像静静俯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祝宜清第一次来到藏区,跟着讲解师父走过一座座庙宇,不由得沉浸其中。
寺庙相当于僧人们的学校。听到师父说,藏传佛教中的学位,也叫做“格西”,非常难考,且每个僧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最高格西学位“拉然巴”相当于佛学博士了,祝宜清很是惊奇。
他小声和梁书绎说:“怎么好像比博士毕业还难……师兄还每天念叨着‘这书读不下去了,我要去皈依佛门’呢。”
除了信徒之外,许多普通游客也会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表达心中的虔诚。祝宜清不大懂这些,怕自己做错动作,反倒冒犯了神明,所以全程都只是安静地看着。
走到一座供奉文殊菩萨的庙宇,听完讲解后,祝宜清发现,身边的梁书绎竟也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像是在向菩萨请愿。
都知道文书菩萨是智慧的化身,每年高考前后,都有大批家长去五台山给文殊菩萨上香。
迈出大殿,祝宜清看着梁书绎笑,眼睛弯起来,开玩笑道:“哥是不是想让菩萨保佑我聪明能干,早日博士毕业?”
“不是这个。”
“离苦得乐,”梁书绎笑了一下,淡淡道,“希望菩萨保佑祝宜清的人生……能够离苦得乐。”
“但可能不是佛教意义上的,离苦要靠修行。只是字面意思,希望你远离痛苦,过得开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这样求。”
“沅沅以前从西藏回来,送了我一条保平安的手串,说是开过光。”
“我逗他,在景区买纪念品不要被骗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开过光。”
他穿着一身黑色,和寺院的红墙对比鲜明,抬起下巴,目光仿佛飘在空中,“他说……不重要,只要求的人心诚,就足够了。”
“我觉得挺有道理,所以刚才就那样求了。”
祝宜清微微发怔,这时,另一位讲解师父带着一批游客走入了殿内,介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和刚刚听过的基本一致:“文殊菩萨以智慧锐利之剑斩断世间一切愚昧之根,摧破众生的烦恼业障,排除违缘,离苦得乐……”
这座庙宇外围,信徒们正在“绕佛”。
祝宜清还在走神,一不小心被夹到了信徒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退出,便只好跟着他们的脚步,也绕着庙宇走了起来。
有人手摇经筒,有人拨动佛珠,都在口诵六字真言,低语声切切,祈祷着,感怀着,目光坚定,用步履丈量着属于他们的神圣土地。他们的步伐都很快,和口诵真言的节奏一致,祝宜清混在其中,也不得不跟上这样的速度。
四周的游客太多了,他看不到梁书绎的身影,一时间茫然无措,仿佛被前后的低语声卷入了神秘的异世界。
直到手被牵住,他被拉回自己的世界。
“跟着我,别走丢了。”
梁书绎微微用力,将他带到身侧,走上那条转经走廊时才松开手。
转经筒一圈一圈地悠悠旋转,轮回、超度,苦海、众生,消灾难,修功德。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留下了无数人的脚步,却好像留不下任何人的故事,它依旧神圣、空灵、肃穆,可以接纳,也可以隔绝。
跟在梁书绎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和抚在转经筒上的手,祝宜清忍不住思索:这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想沅沅吗?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行至走廊尽头,身后的无数个转经筒依旧吱呀响着,很自然地,梁书绎又牵起了他的手。
怎么只牵手也会带来眩晕感,难道是这里的海拔比较高……祝宜清胡思乱想着,在日光充沛中,眯起了眼。
谢谢菩萨,我现在就很开心,他想。
第25章25颜
当晚,两人早早在附近住下。
这里只是个小镇子,依附景区才建了些酒店和客栈,但条件一般,远比不上城市里的,梁书绎订的已经是相对高档的酒店了,也只能勉强住一晚。
祝宜清先去洗澡,淋浴设施不太好用,水流小,他洗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些。
从浴室出来时,梁书绎正靠在窗边抽烟,衬衣扣子解了三颗,松松垮垮地穿着。在他身后,能看到窗外起伏的群山,山顶缀着未融化的点点积雪。
祝宜清数着,这应该是今天的第二支烟,可以接受。
见他出来,梁书绎掸了掸烟灰,指向桌上的盒子,说:“不爱吃那些肉和面食也不用勉强,多吃点水果吧。”
甘南的景区商业化程度不高,餐馆都是当地藏民开的,食物种类不多,且十分“西北”,连米饭都很难找到。祝宜清的口味偏清淡,对着牛羊肉和各种面食,兴致缺缺,肠胃也有些消化不了。
祝宜清走到桌前,迟钝地眨了眨眼,“哥,这是你刚才去买的?”
“嗯,走路几分钟就到了,”梁书绎抬手把窗缝关小了些,“这边水果还挺新鲜的,我挑了点小番茄,还有一个西红柿,看你想吃大的还是小的了。”
果不其然,盒子中间放着一只个头不小的西红柿,被半盒小番茄簇拥着,上面还有水珠,都是已经洗好了的。
这么可爱的摆盘竟是出自梁书绎之手,祝宜清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心跳加速的感觉因为身处高原山区而变得异常清晰,祝宜清顾不得头发还滴着水,抛下排好队形等待检阅的大小番茄,上前抱住了梁书绎的腰。
发梢的水顺着梁书绎过分敞开的领口滚进去,凉得人一激灵。梁书绎关严了窗,顺手碾灭烟头,搂着他低笑:“怎么,刚洗完澡就跑来沾一身烟味?”
祝宜清不说话,磨磨蹭蹭不肯抬头。
扑面而来,又轻轻裹住他的,还是黑兰州独特的苦涩,还是如烟一般抓不住的梁书绎的温柔。他想,他真的要永远记住这支烟了。
“……最喜欢你。”
祝宜清喃喃道。用了不会让梁书绎听见的音量,又祈祷他能知道。
明天一早就要启程,继续往南走,两人整理好便准备休息了。
酒店的房型有限,旺季只能订到标间,祝宜清睡里面靠里的那张床。
入睡时间比预想中要长,祝宜清原本不是挑三拣四的性子,只是实在睡得不舒服。床垫和枕头发硬,房间里还有股说不出的潮味,再加上可能真有点高反,他闭上眼睛总感觉头晕,怎么也睡不着。
第不知道多少次翻身时,他听到旁边那张床也有了动静,梁书绎说:“睡不着就过来吧,我试试哄你。”
五月初,甘南州的早晚仍是凉的。
梁书绎摸了摸他的小臂,将他蹭到手肘的睡衣袖口放下来,闭着眼睛说:“怎么躺了半天还没暖起来。”
窄小的单人床上,不用刻意拥抱,都已经足够亲密。梁书绎也不用刻意去哄,光靠体温和气息就足够占据祝宜清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忽略不好睡的床和难闻的潮味。
祝宜清枕着他的手臂,凑到他颈窝里,闭上眼睛,小动物似地窝着。
在他们一起睡的经验里,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安静,什么都不做,只是各自酝酿睡意。被子下面,双腿挨得很近,一不小心就会碰到,祝宜清被这种别样的亲密惹得躁动。
他听了一会儿梁书绎的呼吸,在被子下勾住他的手,“哥,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嗯,平时很少这么早睡。”
也对,现在才刚过十一点,梁书绎平时这个时间还在处理工作。
“可以和你说话吗?”
“不是已经在说了吗?”梁书绎揽着他,往怀里带了带,无声地纵容。
“哥哥,你记不记得我高二那年寒假,去你们学校参加冬令营……”
“记得。”
梁书绎笑了一声,“听完讲座,你一个人在学校里乱跑,迷了路,还崴了脚,不知道哪来这么笨的尖子生。”
那天祝宜清从T大的后山绕下来,天已经黑了,他分辨不出白天记住的标志物,找不到宿舍,下台阶时一不留神又崴了脚,手机被摔坏了,只好向路过的同学求助,给梁书绎打电话。
梁书绎十几分钟就赶到了。
背他去医院,确定没有大碍后,又带他去大学城的美食街吃饭,荠菜小馄饨和虾仁鲜肉生煎,还在学校门口的快捷酒店,给他开了一间房,并且一整晚都没走。
也是像这样的标间。
那晚,不知是认床还是别的原因,祝宜清怎么都睡不着。他偷偷睁开眼,看到梁书绎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似乎在赶某门课程作业。
屏幕亮度被他调到了最低,上面有一颗鲜红的、被剖开的心脏模型。
祝宜清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困意袭来。
他眨了眨眼,将发热的面颊埋进枕头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就好像他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心脏,所有的心情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于是他突然醍醐灌顶。
扑通——
扑通——
从十六岁那晚开始,又或许更早,这股难言的悸动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
梁书绎回答得很简单,几乎没有思考:“不放心你。”
他可能在等祝宜清追问,或是继续问下个问题,但祝宜清却不说话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不再等了,撑起上身,将祝宜清压在枕头里,撩开额前的碎发,鼻尖抵上去,“感觉缺氧了就和我说。”
倒是没觉得缺氧,只是深吻的间隙,祝宜清很想停下来问他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喜欢你的吗?
他眯起眼睛,去摸梁书绎的心跳。
手指轻颤,不知怎么拨开了梁书绎的衣襟。扣子原本也没系上两颗——私密状态下,梁书绎似乎从不好好穿衣服——被他这么一弄,全散开了。
他也没料到会这样,手上的动作更乱,一下子摸到了右边的乳头,好像……还有点用力。
果然换来对方的闷哼,和唇上的一记轻咬。
“往哪摸呢,别捣乱,”梁书绎惩戒似地打了一下他的臀瓣,沉声道,“这儿是高原,你能经得起折腾吗?”他又低头,恢复温柔,嘴唇碰了下祝宜清的头发,“乖点。”
“没捣乱……是不小心……”
祝宜清嘟囔着,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对上之后,忽觉平静。
好吧,那就不问了。
自驾游旅行最自由的地方就在于,随时可以停下来看风景,拍照。
这里的天蓝得很纯粹,大朵的云仿佛快要坠到地面,公路两旁都是藏民的牧场,偶尔还需要停车,等羊群慢慢悠悠地过完马路。
梁书绎将车停在岔口,下车抽烟,让祝宜清想拍多久就拍多久。
祝宜清确实拍了很多,除了风景,还有梁书绎靠在车旁抽烟的侧影。
不过很快,这片好地方就被一个大学生旅行团看中了。十几个人兴冲冲地从大巴车上跑下来,有人帮忙看车,有人蹲在地上找拍摄角度,还有摆姿势凹造型的……十分热闹。
梁书绎抽完一支烟,走到祝宜清身后,搭上他的肩膀,问他:“你站到路中间,我也给你拍一张?”
祝宜清点点头。
可能是这两天的梁书绎好得有些过分,也可能是刚才听到他给今晚要住的酒店打电话,询问能不能把标间换成大床房,并且成功了,祝宜清尾巴快要翘上天,竟然挑剔起了梁书绎的摄影技术。
“哥……”祝宜清站在路边,郁闷地翻着照片,“你把我拍得像一米四的小学生。”
“有吗?”梁书绎挑了下眉,表示不赞同,“这张笑得多好看。”
“我是说比例——比例太奇怪了!”
风声太大了,呼呼地灌进耳朵里,祝宜清只能一边说一边比划。
他看到梁书绎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接着一边往后退,一边摘下墨镜,低头找能夹墨镜的地方,似乎是打算重新给他拍,于是认认真真地做着准备。
这时候的他,眼里大概只有……祝宜清。
工作之外,做什么都很随性松散的梁书绎医生,只为他认真,只为他专注。
意识到这一点,祝宜清只觉得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下意识摸手机,想反过来偷拍下这一刻,临时又改了主意,想直接拥有这一刻的梁书绎。
镜头里的模特突然开始走动,方向好像是自己这边,梁书绎顿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下一秒,祝宜清直接跑了起来,带着公路上的风,撞进他怀里,喘着,断断续续地说:“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梁书绎被他撞得脚下不稳,双手握住他的腰,眉眼带笑:“不好吧。”
祝宜清立刻皱起眉,那表情不乐意的,像是要列出一百条梁书绎没有不好的证据。
可惜梁书绎不想听,捏着他的下巴,用唇堵住了他的反驳。
正午阳光正盛,头顶是213国道的标牌,身后是流动着的云。草原、雪山、天空、起伏不停的公路,一切都很辽阔,甚至有种超脱生命的美,不在这里接吻,大概会留下遗憾。
擦过耳边的风是凉的,彼此交缠的呼吸是热的,有车队飞驰而过,有羊群穿越马路,并非没有打扰,但谁也不想太快结束这个吻。
“还拍吗?公路大片,”梁书绎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我再努努力,把你拍成一米八。”
祝宜清说不拍了,刚才那几张其实挺好的,又勾紧他的脖子,在唇边轻啄出一个小孩子的吻,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梁书绎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装着一整片纯澈的蓝天,漂亮得灼人,干净得叫人不忍心破坏。
他低声答应,将自己的墨镜戴在了祝宜清脸上,牵着他回车里。
那就先往前走,不管其他。
……
公路上的吻实在撩人,没吃饱,便勾起更多的馋,祝宜清想了一个下午,傍晚入住酒店,看到那张大床,心里更是躁动。
屋里有些闷,没有空调,只能开窗通风,梁书绎推开半扇窗,顺手拉上了窗帘。
插卡取电,不知为何只亮了门廊的一盏灯,其余空间还是一片昏暗,莫名像……梁书绎公寓的卧室。光线给的暗示,梁书绎站在床边解衣服的动作,都让祝宜清喉咙越来越干涩,抿紧唇,喉结不安地滚动。
“哥……”
刚好解完最后一颗扣子,梁书绎隔着大床,朝他看去,只一眼,就读懂了他的心思。
——大概因为他自己也不清白。
“急什么,”他哑声道,“又不是不给。”
从这句话起,祝宜清才迟钝地感受到房间里的热。他呼吸急促,额头好像已经在冒汗,脱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而后快步走到床边,仰头讨吻,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在梁书绎腰间的皮带上。
梁书绎说着凶巴巴的话,也还是配合了祝宜清的吻,从他那儿拿回主动权,手掌滑进衣摆,抚摸光滑的后背。
今天的路程长,他也累了,眼下这么抱着祝宜清,像忙了一天回到家,终于抱到床头的毛绒兔子,渴望安心舒缓的同时,又清楚自己可以肆意纵情。
一边吻,一边往后退,他带着祝宜清坐在了床沿上,祝宜清则跨坐在他腿上。
随着亲吻的深入,唇舌缠出暧昧的水声,梁书绎几乎是追着怀里的人,凶狠地掠夺。身体后仰,悬空感让祝宜清下意识想挣扎,被梁书绎一手按住后腰,一手撩起卫衣下摆,一路往上,露出白嫩的小腹和腰侧流畅的线条。
虎口张开,绷紧,如一张漂亮的弓,扣在祝宜清的肋骨外侧,拇指指腹反复擦过乳尖,像在报复他昨晚的“不小心”。
祝宜清的腰彻底软下来了。
他身体发抖,脸颊浮起红晕,手指搭上梁书绎的皮带,试着想将它抽出来。
没人想清醒,但总有人要先清醒。
这不是自己的公寓,不适合做太过火的事,梁书绎呼吸粗重,抬膝颠了祝宜清一下。
“行了,别招我,”大掌兜着臀肉,粗鲁地揉了几把,“下去再亲。”
祝宜清置若罔闻,勾着他的脖子继续索吻,就差把恃宠而骄写在脑门上了。
皮带扣被祝宜清拨开了,梁书绎按着他的手,顶了一下胯,勃起的一大包抵着臀缝,“再坐就消不去了,只能弄出来。”
“你要帮我吗?”
第26章26颜
酒店隔音不好,能听到隔壁房间的交谈声,说的是听不懂的藏语或是维语。
祝宜清咬着指节,一个音都不敢漏出来。腿间两处性器,不管有没有被磨到,都在湿淋淋地淌水。
梁书绎从身后搂着他,手掌扣在他小腹上,粗长有力的阴茎在并紧的腿根里进出,蹭过臀沟,在会阴处留下一片湿黏。囊袋越发鼓胀,沉甸甸地坠在胯下,一下下拍着臀肉,连成一串淫靡的声响。
另一只手则认真地照顾着祝宜清的那根,缓慢又磨人,一边坏心地问他:“舒服吗?”
祝宜清抓住他的手指,不想让他按着小腹,嗫嚅着说:“想尿尿……”
“不对,”梁书绎咬了下他的耳廓,纠正道,指腹轻磨马眼的动作不停,“一直在流水,哪里有尿?”
“忍一忍再射,乖。”
祝宜清浑身都羞红了,恨不能蜷成一只虾米,可下面还要让梁书绎操,阴茎还在他手里,根本无处可逃。
每次想射都被握住龟头,腿间进出的性器用力撞到囊袋,像是惩罚。
终于忍到极点时,精液不像射出来的,倒真像憋久了尿不出来一样,阴茎胀成漂亮的肉红色,尿孔一缩一缩,稀稀拉拉地在梁书绎手心里吐精。
为了旅行,祝宜清特意买了一次性内裤,虽然换着方便,但布料有些过于轻薄了,卡在腿根,沾上了两个人的体液。梁书绎觉得它碍事,又不想脱下它,便时不时用手去扯动,把那团小小的白色弄得皱巴巴的,几乎看不出是一条内裤。
梁书绎捏着内裤一角,擦了擦他流到腿根上的精液。
祝宜清弓着背,还在分不清失禁和高潮的迷醉中,没缓过神来,忽然感觉到腿心一片湿凉,低头一看,内裤又被提了上去。
“不碰你了,用手帮我吧。”
梁书绎揉了一下被内裤包住的那处柔软,很快松开。
祝宜清错愕地转过身,对上他微微发红的眼尾。
或许是环境带来的禁忌感在作祟,今天的梁书绎好像特别动情。平时要很久才能弄出来一次,这次只是腿交了没多久,马眼的裂缝微张,囊袋提起,有射精的前兆。
祝宜清低头看着,女穴跟着抽搐了一下,内裤太薄了,洇开的湿痕特别明显,他只能夹着腿,试图藏起来。
在手淫的技巧上,祝宜清很难判断自己有没有进步,但他确实有在模仿梁书绎对他做过的。刚才梁书绎怎样欺负他,他就怎样帮梁书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反应,小狗一样的忠心。
好像真有些成效。
梁书绎闷哼一声,掐紧他的胯骨,“……纸巾。”
祝宜清连忙从床头柜上抽过纸巾,包住怒张的龟头。
纸巾全被射满了,浸得湿透,包不住的白液顺着祝宜清的虎口往下淌。
“好、好多,”祝宜清不知所措地攥着他的龟头,感受到它在手心里跳动,还在小股小股地射液,“漏到床单上了,怎么办……”
早知道不换大床房了。
梁书绎也有点郁闷,但还是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腿根,“没事,你先去洗澡,我来处理。”
还好,床单只是湿了一小块,梁书绎用湿巾擦干净后,铺上自己昨天换下的衬衣。
浴室门锁不上,梁书绎推门进来时,祝宜清刚冲完澡,正光着双腿,手里拿着一条新的一次性内裤,准备换上。
梁书绎的目光明显停在了那上面,祝宜清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穿,又不能把它往背后藏,气氛忽然僵持住了。
浴室里氲满水汽,镜子里映着两个模糊的身影。
梁书绎走上前,握住祝宜清的手,同时也攥住了他手里的东西,“……你的内裤好小。”
他亲了亲祝宜清的耳朵,低声问:“带了多余的吗?”
猜到他可能想做的事,祝宜清红着脸点头。
一次性内裤款式简单,纯棉材质,此时的观感却莫名色情。祝宜清紧张地拿着内裤,在他面前稍稍并紧双腿,阴部的软毛还在滴着水,如果直接穿上内裤,大概会把前面的布料弄湿,透出一点黑色。
梁书绎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口水。
“嗯,穿上。”
他没见过情趣内裤,想象了一下夸张的蕾丝、少得可怜的布料,觉得大概不会比眼前这条白色小裤更能让他兴奋。
刚才听到水声停了,梁书绎原本打算进来冲澡,衣服都脱干净了,只剩一条内裤。
他穿不惯那种一次性的,码数不合适,这次带了夏天穿的轻薄款,有点类似于冰丝材质,洗完很快就能晾干,也算适合旅途中穿了。
黑灰色平角的,裆部做成了葫芦形,颜色比其他部分偏深,布料原本就有些透光,眼下几乎绷到了最紧,勾勒出里面性器的形状。
祝宜清穿好内裤,再一抬头,那根性器已经在他面前彻底露了出来,竖在浓密毛发间,龟头上翘,泛着水光。
梁书绎一手搂着他的腰,问他:“冷不冷,在这里行吗?”
祝宜清咬着下唇,鼻息急促,新换的内裤又被女穴流的水弄湿了。
刚才只有阴茎高潮,不够,也不公平。
他主动拉开裆部,情怯地看了梁书绎一眼,艳红的阴阜隐在腿间的阴影中,“有点冷,快点……”
阴茎从内裤裆部的边缘埋进来,柱身挤压着逼缝,肉贴肉的体验让两人几乎同时叹息出声,祝宜清下意识踮起脚,一瞬间以为自己正坐在硬热的阳具上。
梁书绎握着他的臀,手掌用力抓揉,让内裤的布料嵌进股缝里,下身也开始顶送,一下下,磨过阴蒂、尿孔,把小阴唇顶得东倒西歪,甚至碰到底下那个流水的小口。
刚刚还说不碰……祝宜清脸颊酡红,搂上他的脖子,把自己交给他。
用阴蒂累积快感的过程太美妙了,别人给的,又不同于自慰,他相信梁书绎不会做更多,干脆安心享受。
浴室大概是隔音最差的地方,能把隔壁游客的笑声听得一清二楚。
祝宜清咬着梁书绎的肩膀,心想,可是我们接吻的声音也好大。梁书绎在性爱里一向坦然自若,从不掩饰自己的喘息和闷哼,祝宜清被他捏着后颈,急切地含住舌头,耳边的粗喘才稍稍暂停,换成了唾液缠出的黏。
皮肉相贴,梁书绎深色的乳头偶尔会蹭到他身上,硬挺而有力,带来难以启齿的战栗感,而这种时候,梁书绎吮吻他舌头的节奏也会慢上一秒。
他那里会有感觉吗……祝宜清眯起眼,意识又变得混沌。
两具身体仿佛对彼此有着天生的吸引,自制力不做数,掌控的限度也大打折扣。
原来人在放肆时,真的会忘记自己是谁。
接近高潮时,梁书绎放慢了下身的耸动,手指却从后腰处探入祝宜清的内裤,拨开小阴唇,摸向湿滑的逼口,拇指指腹轻轻按着那处,惹出细微的水声。
祝宜清颤着身子躲,结果适得其反,让拇指滑进去半个指节。
那里还没有被真正侵犯过,他自己也只试过用食指插入。拇指要粗一些,指节翘起的角度也更刁钻……梁书绎的一切都充满着侵略感。
祝宜清抓住他的小臂,慌乱地恳求:“哥、哥,不碰那里,唔!”
几乎是指节抽离逼口的同时,梁书绎射在了他新换的内裤里,精液浸透了布料,往下滴淌。
对他来说,这两次射精的间隔太短了,不像是第二次勃起,后又高潮,而是第一次没能尽兴,精液没射干净,根本没有软下去过。
蹭动还在继续,精液涂满了整张女穴,祝宜清缩着逼口,好像可以吮到那根肉棒。
想要,又不敢要,被空虚和饥饿感吊着。
梁书绎握着阴茎,目标明确地,对着他的阴蒂拍打,眼底有一层隐隐的红,唇色和呼吸的温度都在出卖着他的不冷静。
“阴蒂到过没有?今晚。”
喉咙干涩,一时没能出声,索性直接用了气声。
“到了、一直在去……怎么办……”祝宜清盯着他的嘴唇,一点说谎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伸手去握他的阴茎,挺着肉户,让龟头磨到顶出包皮的蒂头,“呜,好硬……”
他被哥哥的阴茎送上阴蒂高潮,一次、两次……他不知道了。
这里海拔三千四百多米。
祝宜清踮起脚,攀着梁书绎的肩膀,冷不丁想起下午查过的数字。
逼口还在哆哆嗦嗦地漏水,尿眼酸麻,胀出一股隐秘的尿意。那根肉棍还戳在阴唇里,明明射了那么多,还是粗硬得骇人,龟头冒出的腺水把他腿根蹭得湿乎乎的。
眼前一阵发黑,祝宜清手指乱抓,在梁书绎背上划下两道印子,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怎么了?”梁书绎稳稳地托着他的腰,问他。
祝宜清觉得好丢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能再弄了,哥,我真的要开始高反了……”
返程三百多公里。
因为路况未知,且途中有山路,有驾照但几乎没有驾龄的祝宜清是绝对不敢开的。他买了盒薄荷糖,给自己提神用,不然抛下司机睡着的话,就太过分了。
他不休息,梁书绎也没拒绝他的陪伴,研究了一下车载音响,让他连上蓝牙,放首歌听。
祝宜清紧张兮兮地挑选半天,终于播放了第一首歌。车子恰好驶入隧道,音乐在昏暗中缓缓流淌。
“这是什么歌?好像不是中文。”
“火车叨位去,歌词是闽南语,”祝宜清说,“周杰伦的。”
“没听过。”
“啊……这首确实比较冷门。”
“对了哥,你刚刚注意到前奏里火车的声音了吗?如果用耳机听,就能听出火车是从右边开过来的,在结尾会从左边开走,很特别。”
两人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歌。
车开到隧道尽头,眼前慢慢亮起来,梁书绎看向路前方,手指轻敲方向盘,“你很喜欢他的歌?”
“嗯,特别喜欢……”祝宜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哥,你平时喜欢听什么歌?我可以现在搜。”
梁书绎:“想听你喜欢的。”
多少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祝宜清却因为给对方分享自己的歌单而紧张。
他给梁书绎听《白色风车》和《半岛铁盒》,听《世界末日》和《世界未末日》,给他听自己藏在耳机里的秘密世界,在《园游会》的前奏里偷亲到他的脸颊。
路两旁的风景依然辽阔,祝宜清在熟悉的节奏和不熟悉的心悸里眩晕,像在做梦一样。
歌单随机播放到live版的《暗号》,祝宜清很久没听过这首,有些发愣,喃喃道:“今年夏天,周杰伦又要开演唱会了。”
路过服务区,梁书绎拐弯驶入,问他:“这么喜欢,之前没去过?”
祝宜清含着薄荷糖,侧颊被顶起来,闷闷不乐道:“票真的很难抢,找黄牛买又很贵……还是再等等吧。”
停好车,梁书绎解了安全带,凑过去,看到他手里的那条薄荷糖已经少了一半。拔下车钥匙,音乐中断,他笑了一声:“吃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喂我一颗?”
……
临近傍晚下了高速,祝宜清摇下车窗,迫不及待地想要吹吹黄河边的风。
进入市区后,终于有了回到城市的实感。
夕阳倾斜,隐入楼宇间的缝隙,给城市,还有穿过它的河流、背后的山,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穿着清凉的年轻人在桥头拍照,夜市摊主推着车穿梭在巷子里,河岸边的人行道上,堆满香烟和零嘴的报刊亭随处可见,陈旧的门帘里,贩卖崭新的故事。
新与旧,光与影,人声鼎沸与山河空寂,组成一片江湖。
这里是兰州。
第27章27颜
这次旅行的行程基本都是梁书绎一个人敲定,只有今晚的酒店是祝宜清选的。
前几天在甘南,住宿条件都大差不差,回到城市的第一晚,梁书绎特意让小朋友选自己喜欢的,住着舒服、开心。
酒店的地理位置不错,临近市中心,房间在二十一楼,从窗外就能看到繁华的步行街。
“我们晚上做什么?”梁书绎从身后抱着他,嗓音慵懒,带着点疲惫,“你来安排。”
祝宜清靠在他怀里,轻轻打了个哈欠,想着自己之前看过的旅行攻略,说:“吃好吃的,喝奶茶,然后去中山桥上走一走……”
“好,都听你的。”
天黑以后,中山桥附近的人流量越来越大,梁书绎和祝宜清都不是爱往人堆里钻的性子,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到桥上走一遍的。
白塔山上霓虹点点,夜晚在河面上缓缓流动。
他们走过了桥,继续沿着河岸往前,直到周围的行人不再那么密集,才停下来靠着栏杆吹风。
原本是肩并着肩站着,梁书绎摸了下兜里的烟盒,想起忘了带打火机,顿了顿,松开盒子,扣上祝宜清的卫衣帽子。
祝宜清偏头看他,下一秒,被他从身后拥住了,圈在身体和栏杆中间。
这里光线暗,祝宜清又戴着帽子,从旁人的角度看,大概会以为是对平常的情侣。祝宜清放松又大胆,顺势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又转过头继续看向远处。
旅途中,辽阔的地方让人放空,另一半则是佛寺里的信仰,带来的也是平静和释然,忽然回到城市里,每个角落都塞满了故事,盘错着各种关系,人的思绪难免变得复杂。
两个人都没说话,站在旅途终点,各自适应着这种转换。
风有些大,梁书绎紧了紧手臂。
祝宜清低头看向他的手腕,那里空无一物,原本应该有手表,但梁书绎好像不习惯在休息日戴表。
他吸了吸鼻子,颤抖的声线隐在风声里:“哥,沅沅送的手串呢?”
“没戴了,”梁书绎淡淡道,“从他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戴了。”
祝宜清愣了愣,垂下眼睛,小声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戴,明明是保平安的……”
“戴也好,不戴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了。”
语气中依旧听不出情绪,稳定、冷静,是一个优秀外科医生的基本素养。
全世界大概只有祝宜清会认为,他在哭。
陌生的城市,夜色的掩盖下,祝宜清第一次主动迈过那条不敢轻易靠近的界线,压着心酸,试图用一种不过分刻意的方式,对梁书绎说:“戴回去吧,哥。”
“你是沅沅最爱的哥哥,不管到哪里,他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可惜不大成功。
他想他故作聪明的样子一定很滑稽,都把梁书绎逗笑了。
“怎么,你要给我幸福吗?”他笑着问。
祝宜清没有犹豫,握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像要在那上面凭空画出一条保平安的手串。
“我会努力给。”
傻不傻。梁书绎心想。
祝宜清或许意识不到,那句话其实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你是沅沅最爱的朋友,不管到哪里,他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像他这样去接下一句:我给。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放不下,”他俯身靠在祝宜清肩头,拨开帽子一侧,吻了吻他的侧脸,“但是谢谢。”
夜色甚浓,风渐起。
有两根末端相同的引线,始终埋伏在他们身边,碰一下就无法收场,在任何时刻让平静的现状崩塌,然后,将他们带回到那场暴风雪。
不符合季节的冷,漫天漫地地涌过来,祝宜清手脚发抖,转身抱住梁书绎,脸埋进他肩窝里。
“……我好想他。”
“小时候我们拉过勾的,不许有比对方更好的朋友,要永远在一起,”祝宜清哽咽着说,“长大以后就没有傻瓜会相信永远了,我只信这个……可是、可是……”
眼泪濡湿了梁书绎的衣服,他又说了一遍,字与字间被哭音黏得分辨不清:“哥,我好想他。”
忍到极点,终于说出真话的时候,是往自己心里捅刀子。
祝宜清不愿意说,可他真的已经太久没有离开过首都,出来玩过了。
在祝宜清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几乎所有关于旅行的记忆都是和梁书沅共享的,国内国外,飞机硬座,他们都一块体验过。两年前,梁书沅邀请他一起去西藏采风,但因为要赶论文,他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就为了讨论这件事。
最后,祝宜清感觉他要发脾气了,只好跟他撒娇:“啊,不要生我气!下次,下次一定!”
谁能想到,再也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他哪也去不了,仿佛被钉死在了附中家属院的老楼房里。那是哪一年,记不清了,院子里还挂着迎接新世纪的大红灯笼,爬山虎从墙根开始疯长,攀上红砖墙,旁边蹲着两个穿校服、系红领巾,形影不离的小孩儿。
他们幼稚地做着那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动作,说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
他们是通过彼此,从两棵并肩生长的稚嫩小芽,一点点感知这个世界,有温柔,也有残酷与破碎,还有离别。
,管里昊,呃久奇奇流似奇久栅呃。
……
怀里的人在发抖,像是神经性地不受控制,梁书绎叹了口气,紧紧回抱他,闭上眼睛,拍着他的后背,“好了,我知道。”
手掌按着他的肩胛骨,缓缓施力,将他更紧地压向自己,“……我都知道。”
风吹起他的额发,吹得他眼眶生疼。
过了很久,他低头,捧起祝宜清的脸,一个吻落在帽檐上,温热的指腹擦过眼尾,每个动作都附带一种轻飘飘的温柔。
他看到祝宜清的眼睛湿漉漉地亮着,覆着一层泪膜,铺满细碎的光点,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一样。
“不哭了。”
“风一吹,眼睛该疼了。”
祝宜清眨了眨眼,像被定住了一般。梁书绎摘下他的帽子,和他牵起手,“走吧,去给你买奶茶。”
走回酒店的路上,祝宜清眼睛通红,心心念念的甜醅子奶茶失去吸引力,还要梁书绎提醒,他才会拿起来喝一小口。
刚才自顾自说了那些话,他后知后觉感到后悔。自己的掏心掏肺,对别人可能是一种负担,梁书绎已经很累了,没有义务再替他多承受一份痛苦。
他懊恼地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敢的,在梁书绎面前,说自己有多想梁书沅。
走着走着,穿过一片居民区,导航显示要进地下通道。
下楼梯时,两个人的脚步都是沉的。
“哥。”
祝宜清停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叫他,就着牵手的姿势,梁书绎被扯了一下,回头看他。
祝宜清捧着奶茶,小心翼翼地,把吸管送到他唇边,“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刚哭过,鼻尖还带点红,不知道怎么想的,急着去哄别人。台阶补上了身高差,祝宜清不用仰起脸,两个人平视,梁书绎看不见他鼻尖靠下那颗小痣。
“嗯,不难过。”他低声答应道。
梁书绎没有喝奶茶,而是侧头绕过吸管,捏着祝宜清的下巴吻他,舌尖浅浅地扫过,尝到他嘴巴里的甜味。
祝宜清呼吸一滞,勾住他的脖子,上瘾似地,反复舔他的下唇。
通道有两个入口,一个因为重新铺地砖,被暂时封上了。
脚步声响起,身后有人来了,梁书绎带他闪身到了对面的昏暗处,背对着人,拥着他。
那大概是个住在附近的中年人,脚步匆匆,很快路过他们,从另一侧的出口上去。
通道再次静下来,像沉入了更深的地下。祝宜清握着冰奶茶,手冻得有些僵,目光从梁书绎的眼睛滑到嘴唇。
因为刚才的吻,那里染上了和平常不一样的红。
他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哥,你好漂亮。”
这次梁书绎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捻着他的耳垂,“漂亮?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我。”
“确定不换个词?”
祝宜清摇头:“不换。”
梁书绎挑了下眉:“所以你是喜欢我漂亮?”
头顶,施工队临时装的灯泡忽然闪了一下。他们对视,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眼底翻涌着的、别人看不穿的悲伤,在对方面前变得无所遁形,没有人再说插科打诨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无法判定是谁先主动,祝宜清手里的奶茶横在两人中间,被梁书绎拿过来,刚好塞进他外套的口袋。
远比刚才更深,也更长的吻,发生在陌生城市的地下道。
祝宜清扶着他的腰侧,手心渐渐热了起来,被牵连的似乎还有眼眶。
他紧闭双眼,感受这份难以抑制的酸涩,并在梁书绎的舌尖上,尝到了相同的滋味。
——这是不是他们唯一持有的默契?
时间的开解、他人的慰藉,都是徒劳,因为他们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希望所有人穿过暴风雪,继续往前走,却从未对自己仁慈。
地下通道里安静而空荡,广告牌的灯箱里透出黑乎乎的光,车流碾过头顶,带来轻微的震动。这只是兰州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藏得下一个长长的吻,就算再有人经过也无所谓,反正在这座城市里,没人认识他们。
梁书绎喜欢将事事掌握在手中的稳妥,但也逃不开某些时刻的情不自禁。
他将祝宜清压在墙根处,手掌垫在后面,护着他的腰,近乎凶狠地掠夺着他嘴里的甜。奶茶从吸管周围晃出来,弄脏了他的外套,他丝毫不在意。
甜醅子自带一股酒酿的香气,不断发酵升腾,让他们都醉了。
呼吸越来越热,巨大的悲伤如两杯零度的水,在不停的颠倒和交换中,被替换成沸腾的欲望,直至燃烧。
在今晚,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第28章28颜
二十一楼。
电梯上升时,轿厢里的气氛已然不对。
出了电梯,祝宜清被抓着手腕往前走,两串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地毯上,越是凌乱,听着就越是暧昧。刷卡的滴声响起,梁书绎摸索到卡槽,很快,房间里的灯一齐亮起来。
门链被插上的瞬间,两个人再度吻在一起。
算不清今晚接了多少吻,可还是不够。
在他们之间,压抑已久的,远不止是前几天因为高原反应,因为酒店条件差而被搁置的躁动。
梁书绎吻上他的颈侧,鼻尖轻嗅,湿热的呼吸烫着他,压着嗓子问:“这里隔音怎么样?”
祝宜清也不太清楚,只好努力回忆订酒店时翻看的评价:“看评价说,好像挺好的,不会听到隔壁的声音……”
最后一点理智都花费在这个问题上了,其实也只能给彼此一点心理安慰。
梁书绎“嗯”了一声,托着屁股把人抱起来,三两步走到床边。
“哥,哥……”腾空的感觉让祝宜清有点慌,一边短促地叫着他,一边本能地用双腿环住他的腰,直到被整个压进柔软的大床里。
侵略性的吻、含不住的唾液,代表着性的前奏。
两个人都有些猴急,接吻只是确认,还忍不住想和对方挨得更近。祝宜清看着梁书绎的锁骨,舔了舔嘴唇,先上手解他的衣扣,梁书绎则摸向他腿间。
裤扣解开了,隔着内裤,他极富暗示性地揉着祝宜清的女穴,没有保留一丝欲望,不为后果思虑半分。
他眼睛红着,嘴唇红着,裸露的皮肤也漫上薄红。
他低头看祝宜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也看到两个相似的灵魂,被淹没在漫天大雪里,孤零零地原地徘徊。
以前他看不懂祝宜清眼里消不散的那点怜悯,觉得挺可笑,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是现在他竟自暴自弃地想,“你可以来可怜我”,反正我看你的时候,大概也是一样。
——没什么需要掩饰的。
咔哒一声,皮带扣松开,露出里面的黑蓝色内裤。裆部颜色略深一些,设计成了葫芦形,勃起的时候被撑开,满满当当地兜着里面的东西,像一种强调。
梁书绎身体下压,性器抵着祝宜清的腿根,甚至印上了点儿内裤上的湿意。
“要不要先洗澡,嗯?”
祝宜清摇头,小声说不要。
他不舍得停下来,也怕一旦中断,自己就没有勇气再像现在这样,抛开所有的局促和羞涩,全心全意地跟随本能,靠近梁书绎,迎合他的所有触碰。
“我没带套,没想着这几天要做。”
梁书绎用的是陈述语气,说的也是事实,眼神却透着一股有棱有角的凶猛,像雄兽进食前的预告,手往下,掌根抵着阴蒂,指尖没入臀缝,彻底将柔软的阴户握在手里。
祝宜清分开腿,乖乖给他摸,大腿内侧绷出笔直漂亮的线条,再往下,隐入裤筒的褶皱里。
两个人都没脱干净。
他们亲密的时候,常常是这种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状态。
“可以不戴……”他捏着梁书绎的皮带,让裤腰再敞开些,“我不会、不会那个……”
梁书绎眉头紧锁,松了手,拒绝得很坚决:“想什么呢?不行。”
这很矛盾,他有时候也无法理解自己,一边想把骨子里的劣性都用在祝宜清身上,一边又想从头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酒店有提供计生用品,装在桌上的一个密码舱内。梁书绎敞着皮带站在那,裤腰往下滑,露出内裤边和起伏的人鱼线,他强行耐下性子,跟着操作步骤,扫码下单。
自动锁弹开了,里面的避孕套不是他常用的牌子,尺寸是均码。
这里不是他的绝对领地,差得太远,气味全是未标记过的,但想临时喊停,想继续搁置,已经不可能了。
他没犹豫,付款了。
等他拆出一枚套回来,祝宜清已经把自己脱干净了,缩在被子里等他,还把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边的小沙发上,眼神直勾勾的,小狗一样追着他。
他站在床边脱了剩下的衣服,撕开套子包装时,闻到混着廉价精油的润滑液味道,表情没控制住,明显有一丝不悦。他常年一个人生活,不那么沉迷性快感,但对性体验要求很高,会在这种时候打破习惯,只可能是因为没得选。
祝宜清靠过去,跪坐在床边,想帮他戴。
梁书绎没让他碰,眉心蹙着,透出些烦躁,虎口卡住他的下颌,指腹擦过嘴唇。
“……张嘴,吃一会儿。”
祝宜清看出他不高兴了,但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也不问,直接张开嘴,含住涨红的龟头。
没有洗澡,性器的气味很浓,混着一点淡淡的尿骚味,祝宜清努力往深处吞,不小心噎了一下,喉咙紧裹住龟头。梁书绎没有心理准备,顿时颤着鼻息,长长地低哼出声。
祝宜清舔着柱身上跳动的青筋,听得耳根发麻,穴缝里的水快夹不住了。
“好了。”确实只让祝宜清含了一小会儿,梁书绎便握着性器抽出来,面色没刚才那么烦躁了,挺好哄的样子。
他利落地戴好套,重新将祝宜清笼在身下,一边握着阴茎,龟头卡在阴唇里滑动,一边揉阴蒂,仿佛在让女穴熟悉这根东西。祝宜清很快阴蒂高潮了一次,逼口湿淋淋地吐水,一下下往里缩。
“怎么这么快,”他用拇指按着穴口,感受那处的抽搐,“喜欢揉阴蒂?”
这显然是个坏心的问题,不需要得到答案。
“哥……”
祝宜清一边紧张,一边又有些隐秘的期待,想并腿,自己克制住了,阴唇胀出肉户,湿乎乎地朝他敞开。他的阴茎也在流水,阴囊比一般男性偏小,附近耻毛稀疏,摸起来也不扎手,掩盖着两种性器的过渡处。
他们都没耐心做更多的前戏了,梁书绎折起他的小腿,一路滑到臀瓣底下,手掌稳稳托住了,往自己胯下的方向挪了几寸。
嫩红的女穴还是没被顶开过的状态,但也并不是完全的生涩,尤其是那颗阴蒂,不知道在自己和别人手中高潮过多少次,每回高潮,整个逼都要湿上一遍,小阴唇翻卷着,逼口也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的艳色,内裤早就湿得彻底,浸着一股熟到发腥的甜味。
湿软的穴肉夹着手指,还没摸到什么地方,祝宜清就无意识地挺起腰,轻轻喘着气,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梁书绎的怜惜忽然就少了一半。
“我慢一点进去,”他拨开祝宜清汗湿的碎发,额头抵上去,“疼了别忍着,跟我说。”
他最后拨了拨阴蒂,手指带着狠劲儿插到底,把整个穴里汪着的水都搅乱了,抽出来时,指根流满了湿黏的液体。
祝宜清双眼失神,被那两下弄得叫都叫不出来,等稍稍回过神来,逼口已经被龟头顶入了一半。
梁书绎只用龟头反复操着逼口,像在用龟头帮他扩张,补上没做完的前戏。
湿热的嫩肉绞着冠头,那种紧窒感难以形容,他用手撸动着外面的柱身,耸腰,缓缓往里插的同时,上身压下来,吻祝宜清汗湿的鼻尖,问他:“有感觉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祝宜清女穴浅处有个敏感区,他自己都不知道,被龟头一下下插入又离开,满足和空虚交替,比全部埋进来还磨人。性刺激之下,阴蒂头挺出包皮,缀在肉唇顶端,骚乎乎的一粒粉红,祝宜清眯起眼睛,忍不住绕过阴茎,伸手去揉,表情都痴了。
更深处的瓣膜还没被顶破,他没开始疼,只是有些胀,酥酥麻麻的感觉充斥着整个穴道,带来食髓知味的快乐。
隔着尺寸不合的套子,梁书绎的阴茎没那么敏感,相对来说也不太急于发泄,有余裕先照顾对方。
第一次,娇气一点也是应该的,梁书绎愿意宠着。
他一手按着祝宜清的腿根,一手握住小腿,阴茎缓慢抽送,时浅时深,像在耐心试验。
只进去半根,是在祝宜清接受范围内,吞得不吃力,逼里的敏感点能被磨到,快感又不至于太满的状态。
他得了趣,压着鼻音哭哼,叫哥:“嗯、嗯……太多了哥,胀……”
梁书绎没有什么无聊的情结,更没有用暴力弄疼床伴的嗜好,早就知道祝宜清这一处是他的了,看到穴口没渗血,还是挺庆幸的。
他奖励似地伸手揉了下阴蒂,又摸了一圈充血到通红的穴口,“很棒,没出血。”
祝宜清眼睛湿着,吸了下鼻子,傻兮兮地朝他笑,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两人接了个吻,下身没有分开过,上面也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他搂着梁书绎的脖子,被顶得一下下晃动,胸乳那里有时候会被他的乳头戳到,小小两颗乳粒,从淡色乳晕里挺出来,似乎很期待下一次的接触。
“哥,你舒服吗?”他想碰梁书绎的眉骨,结果手一抖,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头发。
“舒服,”梁书绎头发有些乱,勾了勾唇角,坦诚道,“就是套太勒了,没那么容易射出来。”
祝宜清愣了,表情变得呆滞,“啊……”
被凶过了,他不敢再提不戴套插入的事,只好讨好似地亲了亲梁书绎的下巴:“那、那我用嘴帮你。”
梁书绎不置可否:“不急,再让我操一会儿。”
他每次用和平时别无两样的语气和表情说这种话,尤其是带着脏字的,祝宜清总是不敢看他——他说得不脏,也不是为了脏着谁,所以才更显得色气。
“侧过去躺好。”他抽出性器,低头调整了一下套子。
这么并着腿从身后插入,阴唇贴着肉棒,还有腿根软肉的挤压,有一种别样的快感,梁书绎鼻息粗重,套子带来的不适感都被暂时忽略了,按着祝宜清的胯骨,一下下往里操。
“太湿了,嗯……”他压着嗓子低喘,捉住祝宜清的手,带他感受交合处的湿泞,“自己摸摸,都是你的东西。”
腿间进出的性器被裹上一层湿滑的淫液,祝宜清刚碰到就缩了回去。更不用说那根东西还有那么多没进去,囊袋也好鼓,他有点害怕。
性器又往深处没入一截,没被侵犯过的穴肉绞紧龟头,涌出来的水尽数淋上去。里面越插越湿,什么也夹不住,只能顺着臀缝往下流,床单已经湿了一小块。
梁书绎用脱下来的内裤擦了一把他的腿根,见他有点要躲的意思,咬了下耳廓,“怎么了,哪不舒服?”
祝宜清弓着腰,试图蜷缩起来,两只手捂着小腹,“里面、里面好奇怪……哥,我想尿尿……”
“哪里想尿?”
祝宜清不知道该怎么指代那里,只能拐了个弯:“不是阴茎想。”
梁书绎了然,捏着他的乳尖,轻轻往外扯,语气笃定,好像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那就不是尿,是想高潮了。不用憋。”
祝宜清起初还很乖,随着性器耸动的速度加快,那种尿眼刺刺的,想要喷出点什么的尿意越来越清晰,祝宜清开始在他怀里挣扎,抓着他的小臂,回头看他,小声说想去洗手间。
梁书绎当然不可能让他去。
现在这样不痛不痒的状态,他根本射不出来,阴茎被湿紧的逼肉裹着,是很舒服,但又没到痛快的点,反而让他有点烦闷。他胸口浮起一片斑驳的红,像酒精过敏了一样,张嘴咬住祝宜清的后颈,一手绕到前面,拨弄鼓胀的肉唇,在阴蒂和下面的尿眼处反复按揉。
“别闹我了,都说了不用憋着。”
他今晚一直让着祝宜清,头一次凶了点,还怕祝宜清哭,又松开牙关,舔了舔留下的牙印。
“啊……!”不知道他摸到哪里时,祝宜清忽然哭叫出声。
梁书绎适时地抽出性器,用自己的内裤放在尿口处接着,等他高潮完。
第一次潮吹,量不多,一小股,尿眼一缩一缩的,很快就喷完了,都喷在梁书绎的内裤上,没弄湿床单。
祝宜清打着哆嗦,被从未体验过的失禁感逼出了眼泪。
他哭得很委屈,像个摔进泥地里的小孩,觉得狼狈,于是抱着大人的脖子求助,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好脏,呜……”
梁书绎哄他说不脏,摘了套,挺着胀到狰狞的鸡巴,搂着他,很耐心地亲,见他一直挣扎着想擦干净,还是抱着他去了浴室。
第29章29颜
水流下,梁书绎微微弓着腰站着,眼前一片升腾的白气,但低头还是能将祝宜清看清楚。
水顺着下腹,一绺一绺打湿耻毛,又往下,尽数滴落在祝宜清脸上。他意识不到自己正身处一幅多色情的画面中,只是感到被水干扰,于是闭起眼睛,专注地吞吃性器。
梁书绎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起伏,而后抬起他的下巴,“好了,不弄你嘴里。”
祝宜清站起来,紧紧贴着他,手往下,很自觉地握住他的性器。水温刚好,冲在身上很让人放松,祝宜清睫毛上沾了水,仰起脸时眼神是软的,也是诚实的:“哥,刚刚好舒服……我都尿尿了。”
“怎么还说是尿。”梁书绎笑了一声。
阴茎胀得发疼,他没有刻意控射,感觉差不多了便射了几股在祝宜清手心里,让他自己先洗,然后跨出淋浴间。
祝宜清看着他的后背,意识到他才是真的要……那个。
硬着的时候不太容易尿出来,梁书绎站在马桶前,垂眼握着性器,像在放空,大概过了半分钟,臀部蓄力,无意识地往前送腰,紧接着闷哼一声,马眼彻底张开。
射尿的声音很激烈,隔着一扇玻璃门,还有淋浴的水声,清晰地落在祝宜清耳边。
放完水,性器有些疲软下来,梁书绎回到淋浴间,取下喷头,随意冲了下腿间。
他刚才没尽兴,但也没办法,酒店的环境,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不大可能真正尽兴,不过至少精神上是满足的。
见祝宜清披着浴巾缩在角落里,他摊开掌心,“愣着干什么,不冷吗。”
祝宜清磨蹭着过去抱他,两人又黏黏糊糊地洗了一会儿。不知道谁的手肘碰到开关了,水温调得比刚才高,紧贴的皮肤都泛上了点红,梁书绎探到他腿间,揉过阴茎,在逼缝里摸了一个来回,掌心沾上一片湿滑的爱液。
“不是给你洗干净了?又湿成这样,”他坏心地抹在祝宜清小腹上,“太敏感了。”
这回祝宜清破天荒地没有缩回去,竟主动去捉他的龟头,指尖捻了捻上面挂着的腺液,仰起脸和他对视,虽然声音小,但也没落下风:“你的也……很湿。”
梁书绎愣了愣,拉过他的手,指缝交握着冲水,认输似地笑了。
祝宜清没松开他的性器,也没帮他手淫,只是就着紧贴的姿势,和他接吻。
皮肉相贴,不论做什么动作都能激起过电般的快感。梁书绎将他抵在满是水汽的墙上,用手臂圈着他,惩戒性质地咬了下耳廓,哑声道:“……要摸就好好摸。”
性器亲密地挨着,有过切实的性关系,就不大可能满足于浅浅的触碰。
祝宜清小腿发抖,双手环抱着他的肩膀,整个人的重心都依靠在他身上,凑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本来是因为不好意思,结果下一秒就被复读了一遍。
“再做一次?”梁书绎托着他的屁股,从臀缝一路碰到前面的逼口,“这儿受得了吗?那么娇气。”
“可以的,哥刚才都没弄疼我。”
他语气很认真,眼神也是坦白的,有种献祭似的真诚。梁书绎看着他,神色渐渐染上几分柔和,用浴巾裹住他,抵着他的额头,“嗯,这次也不弄疼你。”
回到床上,梁书绎重新取了一只避孕套,准备戴上。
“不戴了好不好?”
祝宜清试图说服他,不过这回换了个理由:“反正、反正你都不射……”
“那是因为套子不适合,不戴套我会想射的,”梁书绎低低地笑了,还是戴上了,捏着祝宜清的下巴,低头碰了下唇角,“你里面太紧了,又很湿。”
祝宜清无声地张了张嘴,后知后觉感到羞耻,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交流这些。
他学不会梁书绎那种无所谓的坦然,受不了这样,呼吸急促地跨坐到梁书绎腿上,跟他接吻。
梁书绎看上去还是冷淡的、沉着的,只是浑身都泛着潮红,今晚一直没有褪下去过。尤其是脖子和胸口,像对什么东西过敏了,红痕一块一块,浮在精实的肌肉上,平时晒不到太阳的皮肤本来就偏白,在他身上更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祝宜清喜欢看他这样。
体位的变化,刚进去一小截,龟头就好像顶在了陌生的地方,祝宜清捂着肚子,一下下往下坐,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不怕,”梁书绎又哄他,今晚他就没停过哄,耐心得不像他,“想要多少自己吃。”
梁书绎帮他,还是吃半根,和第一次一样。适应了之后,祝宜清不再哆嗦,也不觉得胀疼,反而很容易就自己摸索到了一种温柔和缓的方式,膝盖发抖地跪在梁书绎的腰胯两侧,屁股悬空,夹着逼,一股股流水。
“好舒服,唔……”
他这么坐着,正对着梁书绎的胸口,两粒深褐色的乳头也直直地朝他挺着,祝宜清鬼使神差地摸了上去。
这不是第一次被偷袭胸乳了,梁书绎颈侧的青筋绷紧,喉咙挤出一声性感的、绵长的低吟。
他攥住祝宜清的手腕,看到这人的眼神已经痴了、半散了,显然是迷糊着才能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还舔了舔嘴巴,问他:“哥,你喜欢这样吗?”
“好像喜欢的……”
手还在他乳头周围,毫无章法地乱摸。
梁书绎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之前没有关于这一处的任何经验,男人的乳头,本来也不被注意。但祝宜清冷不丁来这么一出,他发现自己并不抗拒,甚至因为这个,埋在逼里的鸡巴变得更胀,马眼那处酥酥麻麻的,隐隐有了些射意——奇怪的连锁反应。
他停了片刻,松开祝宜清的手腕,喉结滚了滚,“……继续。”
梁书绎胯下的阴毛粗黑浓密,磨在外阴处,叫祝宜清止不住地发抖,一边又有些迷恋这种似有若无的瘙痒,含着肉棍,无意识地往下吞了不少,几乎整个逼都压在那丛毛发里,臀部晃动着,想被磨到阴蒂。
“很乖,都快吃完了。”
听到梁书绎的声音,祝宜清像惊醒了一般,慌慌张张地低头去看,吓得直往上弹,被梁书绎握紧了腰,不让跑。
梁书绎腰肢发力,一手护他的腰,一手搂他的肩膀,将他从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压回床里。
“套好像破了。”他说。
祝宜清吸了吸鼻子,亲他的下巴,“不戴了,哥不要戴。”
已经顶破了,确实也没有继续戴的必要,梁书绎抽出来摘了,随意扔在床下,一会儿再收拾。
他握着性器,再次抵上那个小小的、通红的穴眼,那里被粗硕的性器撑开了太久,一时合不拢,颤着软肉往里缩,吸附着龟头。
“不让着你了,乖乖,我想射。”他抚着祝宜清的眼尾,沉腰,缓缓埋进去。
闷头操了一会儿,换成自己掌握节奏的姿势,是不再束手束脚了,但总觉得比刚才差了点什么,梁书绎顿了顿,拉过祝宜清的手,放在胸前,让他摸自己的乳头。
女穴被鸡巴反复磨着,一阵阵绞紧,祝宜清很快高潮了一次,又喷在梁书绎的内裤上,梁书绎还让他自己接着,不准尿湿床单。
这会儿他又比谁都明白了,晕晕乎乎地盯着天花板,小声反驳了一句:“……不是尿。”
……
梁书绎那条内裤浸满了各种体液,彻底不能要了。
祝宜清说不能就这样直接扔掉,会很奇怪,要洗干净了再扔,梁书绎问他哪里奇怪,他不说,自顾自地拿着内裤去洗了。
洗漱台前的镜子有一圈灯光,梁书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从身后松松地搂着他,枕在他肩上,一言不发。
镜子里的两个人,像一对相处很久,习惯温存的伴侣。
睡到半夜,祝宜清醒了一次。
旁边没人,另一半被窝的温度也快散了,他迷迷糊糊地支着上身坐起来,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一闪一灭的橘黄色烟头成了唯一的焦点。
这家酒店的特色就是夜景,窗台做成了半身高,可以当成个小飘窗,方便赏夜景。梁书绎倚在窗台上,开着半扇窗抽烟,让烟都顺着飘出去,不会在室内留下二手烟。
“……哥。”祝宜清哑着嗓子,半是气声地叫他。
梁书绎掐了烟,关好窗,坐到床边,喂他喝了口水,摸摸他的脸,“我把机票改签到中午了,放心睡。”
“那你值班怎么办?”
梁书绎躺回床上,说:“没事,六点钟直接去跟同事交班,已经跟他说好了。”
他只套了条睡裤,在窗边吹了半天风,身上是凉的,祝宜清张开胳膊搂他,掌心在他后背上搓了搓,想让他暖和起来。拥抱间,他闻到梁书绎身上熟悉的烟味,不是黑兰州,是他平时抽的那种,味道淡,祝宜清闻惯了会觉得很安心。
“你长大了。”
祝宜清的头发扫在颈窝里,痒,梁书绎用手压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时候你不敢靠我这么近,跟我说话都低着头。”
“那时候你不是我哥哥……”
“现在是了吗?”
祝宜清摇头,“也不是。”
过了很久,他忽然抬手碰了一下梁书绎的下巴,那里冒出来一层很短的胡茬,刺刺的,有些扎手——他的胡须好像比一般人长得快。
念高中的时候,梁书绎刚开始学着刮胡子,手生,刮破了也正常。早上,祝宜清在楼底下等梁书沅一起去上学,偶尔能看到他下巴上贴个创可贴,表情有点生人勿近,像是没睡醒。他推着车从车棚里出来,校服拉链敞开,里面的短袖校服也没穿好,领口的三颗扣子全散着。
然后祝宜清会冲他招一下手,说:“哥哥早上好。”
“你也长大了,哥。”祝宜清挨着他的锁骨,很留恋地蹭了蹭,呼吸离他很近。
“是,”他不知道梁书绎在看着哪,只觉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们长大,我也得在前面走。”
他说的是“你们”。
因为祝宜清不是一个人长大的,长大这个过程,对于身处其中的小孩子来说很漫长,但他从来不孤单。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说着没头没尾的话,祝宜清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某一瞬间感觉有点晕,下一秒,像是被强行塞回了老式录像带里。
刻着磁粉的条带咔哒咔哒地往回转,他回到附中家属院的老房子,趴在客厅茶几上,趁爸妈不在家,直接对着电风扇吹脑袋上的汗。
没吹两分钟,有个人呼哧呼哧地跑上楼,在门口喊他。
“乖乖——”
“妈妈同意了,让哥哥带我们两个去游乐园玩!”
“哇!”祝宜清咔哒一下关了电扇,大呼小叫着跑到门口去,和他拥抱庆祝。
说是游乐园,其实就是在附近公园的一角,放了些小孩子玩的游乐设施,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台小型旋转木马。
他和梁书沅选了挨在一起的两匹小马,木马带着他们转啊转,一圈接着一圈,他们的手一直拉着,相贴的掌心汗涔涔的,一刻都不松开。
只要音乐不停,木马就会带着枷锁一直原地奔跑,每转回起点,祝宜清都能看到站在检票口的梁书绎。
那时候他也是个孩子,十岁,还是十一岁,但不管是梁家还是祝家父母,都放心让他带着俩小的出门。
渐渐地,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木马又一次转回起点时,站在那儿的梁书绎一下子长大了,由一个值得家长信赖的小男孩儿,变成了沉稳硬朗的男人。
他还是站在那儿,像一棵树,挺拔、坚韧,能自己蓄力,继续向上生长。
他身旁的旋转木马色彩鲜艳明丽,每匹马的眼睛都着重点了出来,像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看,隔着二十年后去看,这种美术风格给原本普通的玩具蒙上了一层诡异感。
老式梦核一样的画面让人心生退意,但祝宜清还是想去拥抱他。
想一直拥抱他,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录像带里,那样太孤单了。
我们得一起走。
第30章30颜
中午一点的飞机,两个半小时抵达首都,梁书绎回公寓收拾一下就得去值班了。
昨晚折腾得不算晚,祝宜清以自己睡得很香,精神抖擞为理由,要梁书绎坐在靠窗的位置,给他戴上眼罩,命令他闭眼休息。
“这么霸道?”梁书绎的眼睛被眼罩遮住,嘴唇的弧度特别明显。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朝祝宜清伸出手,“手给我。”
祝宜清没撒谎,他确实不太困,一手给梁书绎牵着,一手随意翻着飞机上提供的国学读物,读了两页文言文,倒也读进去了。
起飞一个小时候,飞机遇到一阵颠簸,祝宜清偏头看了看,梁书绎似乎已经睡熟了,松松地握着他的手,呼吸均匀。
这时,提示飞机颠簸的广播忽然被打断了,空乘没有感情的英文重复,切换成了带有紧迫感的男声:“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飞机上有旅客身体异常,如果您是医生或护士,请立即与机组人员联系,患病旅客需要您的帮助,谢谢!”
祝宜清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梁书绎已经摘下了眼罩,按下呼叫键,解开安全带,起身朝空乘示意,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交握的手自然而然分开,祝宜清看到他目光清明,显然是没有睡着过,触及到自己的领域,又是紧急状况,甚至亮得有些犀利。
空乘很快走过来,让梁书绎跟他去机舱后部。
给他让出位置时,祝宜清下意识扯了下他的袖子,“哥,我……”
梁书绎揉了下他的头发,“没事,在这儿等我。”
祝宜清想了想,飞机上空间本就不大,自己跟过去也是添乱,只好坐在座位上等。
半个小时后,梁书绎回来了,外套脱了搭在手肘,衬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脸色微热,额头上全是汗,呼吸还带着喘。
祝宜清连忙给他递水,擦汗,连安全带都帮忙扣好了。
见他一脸凝重,梁书绎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现在情况稳定了,机组已经通知地面联系救护车了,别担心。”
“哥,你出了好多汗。”
“衣服没湿透就不错了,”梁书绎微微低下头,让他用纸巾擦拭自己的脸,“做CPR,没人轮流接替的话,算是超高强度的有氧运动了。”
“医生真的好辛苦啊……”祝宜清感叹道。
“哪一行不辛苦?”梁书绎说,“都是一样的。要想走到底,走到塔尖去,只能一天都不让自己停下来。”
他笑了一下,没有攻击性,看上去格外温和,“当然,这几天是例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种祝宜清很熟悉的迷人。
祝宜清是听着身边大人们对梁书绎的赞不绝口长大的。附中家属院里住着从小学部到高中部的老师,对谁家的孩子在学校怎么样了如指掌,平时闲聊的内容也常常是围绕着这些。
从小学到中学,祝宜清一直是个聪明懂事的小孩儿,不过在他上面,还有真正拔尖儿的,毕业好几年,还经常被老师们拿出来当范本,问方老师是怎么教的。
方萍每次都会笑笑,说:“这孩子明白事,什么都规划好了,从来不用我管,省心。”
彼时刚好是祝宜清和梁书沅参加高考那年,老师们便就着这个话题调侃,说方老师家两个儿子,送出去一个,还得操心另一个——梁书沅就不是走应试这条路的料子,文化课成绩勉勉强强,当时在很多同事看来,有点“离经叛道”。
然而方萍却很轻松,提起小儿子,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母性的本能让她变得柔软又平和:“我也不求别的,他自己高兴就好,健健康康的。”
祝宜清放学,从小区花园路过,偷听到了这些话。他爸老祝不知怎么回事,混在一堆女老师里面插科打诨,话题自然也带上了他。
“我家乖乖可崇拜书绎了,说也想考T大,哎,不过分数还差点,二模好像……”
祝宜清耳朵一热,拉紧书包带子,飞快地跑远了。
他书包里背着梁书绎的笔记本,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每天都带在身边。
梁书绎一直是个很努力的人,他不是轻轻松松就做到这些的。抛开那点隐秘的向往,中学时期的祝宜清从来没有在心里神化过他,也没有看低自己,而是将他当成一道在自己的均值之上,又不会距离太远的标准线,紧紧瞄着。
一晃十年过去了了,好像不管怎么变,梁书绎只要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就还是当初那个可以当做崇拜对象的哥哥。
祝宜清特别安心。
飞机要开始降高度了,梁书绎重新戴好眼罩,自觉休息。晚上要值大夜班,不蓄足精力是不敢上的。
“一会儿先送你?”
“是回南苑还是回你爸妈那边?”
南苑是祝宜清租住的小公寓,假期或周末空闲下来时,他都会回家陪父母。
说着说着,梁书绎歪了歪脑袋,靠在了祝宜清肩上。祝宜清瞬间打了个哆嗦,绷直背,不假思索的答案忽然掺入了一个不自然的停顿:“我……我想和你一起。”
“嗯,那就一起回家。”
过了一会儿,梁书绎像是睡着了,祝宜清也偏了下头,耳鬓轻轻挨着他的头发。
他和十七岁时一样,依旧专注地瞄着梁书绎,依旧不会神化他,只是用另一种更加贪心的眼神,希望能拥有他的破碎。
“近一点。”梁书绎说。
一人一只枕头总归是不够近的,祝宜清乖乖挪到他的枕头上,呼吸都快融到一块了,听到他问:“这几天玩的开心吗?”
祝宜清没出声,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嘴唇,像小动物间的交流方式。
梁书绎当然懂了,伸手扣住他后颈,闭上眼睛,安静地吻他,有时候故意不吻实了,舌头在空气里勾着缠着,闹着玩似的。每次祝宜清怕含不住口水,呜咽着抓他的衣服,他就追过去,把整片柔软的下唇都裹着亲。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梁书绎还能在家休息四十分钟左右,祝宜清陪他睡。
他被圈在怀里,感觉自己被当成了毛绒玩具,于是随口问梁书绎,要不要陪睡玩偶,他家里有小熊、小狗,还有恐龙。
梁书绎用嘴唇蹭了蹭他的后颈,问他:“有小兔子吗?”
“啊,这个没有,”祝宜清一愣,“兔子也很可爱,我可以去买一只……”
“不用,我已经有了。”梁书绎打断他,手臂在他身前收紧。
哪里有啊。祝宜清纳闷,但没问。
时间缓缓流淌,这间公寓变成了拥挤城市里的一艘船,飘飘荡荡,没有人比他们更靠近对方。
昨晚刚越过了最后一条线,身体对彼此有记忆,拥抱的姿势亲密无间,两个人都情不自禁起了反应,但梁书绎什么都没打算做,很疲倦的样子,只是用掌心贴着祝宜清的左肋骨,拇指时不时拨弄一下,像在玩他的心脏。
祝宜清原本是不困的,只想完成陪睡任务,然后送他出门,被他这么摸着摸着,催眠效果意外地好,他睡沉了,闹钟响时还在被梦抓着往下陷,睁不开眼。
“我走了,”额头被很轻地碰了碰,“别睡太久,不然晚上要失眠了。”
“记得吃晚饭。”
他只记得自己努力眯缝着眼睛,看到梁书绎站在床边穿衣服,下意识伸手想抓到他,抓了个空,然后就听到这几句模糊的话。
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假期快要结束了,实验室的各个大群小群都开始活跃,哭天喊地着不想收假。小师妹私聊祝宜清,说老王太恐怖了,简直非人,正准备享受假期最后的时光,竟然这个时候给返回了小论文的修改意见,还说明天去找他。
- 刚才又扫了一遍论文,心态崩了,这玩意是我写的?!
祝宜清趴在枕头上笑,给她回复了一个表情包:一个人收假后坐在电脑前,脑袋空空:“我是干什么的来着?”
小师妹连发了好几个大哭,祝宜清皮够了,转头安慰她:明天我先帮你看看,在老王面前抬头挺胸,不要虚。
小师妹又开始用玫瑰和爱心刷屏:师兄不要找新男朋友了,做我老婆!
……
看完群消息,跟同门们聊了几句,祝宜清终于要起床了。
祝宜清的生活其实很充实。念博士虽然辛苦,天天吃着导师画的饼,实际上一眼看不到隧道尽头,但他还是挺能自得其乐的。他喜欢自己研究的东西,喜欢实验室的氛围,导师老王也……还行,除了作息有点非人,偶尔脾气有点冲之外,从来没亏待过学生。
待在学校里很好,祝宜清喜欢简简单单的。
他伸着懒腰去厨房倒水喝,看到冰箱里一片寂寥景象,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了一些需要买的东西。
他把梁书绎的换洗衣物都放进洗衣机,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也一起塞了进去。
洗衣机翻滚的时间里,祝宜清接到了他爸祝老师打来的电话。
“这几天干啥了,乖乖。”
“就……玩啊。”
祝宜清没说是和梁书绎一起旅行,只说是和朋友,现在也不好讲得太具体。
老祝在那边啃着黄瓜哼哼,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一点当爸的架子,“吃饭了没?没吃饭回来吃,爸想你了。”
祝宜清本来也打算回家看他俩,立即答应了:“那我一会儿就回去,需要买什么吗?”
老祝在那边笑:“葱。买两根葱。”
祝宜清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估计是他妈做饭要用葱,老祝不想动弹,打电话关怀一下儿子,让他顺路买回来。
衣服洗好了,在洗衣机里相互绞缠着衣袖。祝宜清晾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分开什么,他的卫衣和梁书绎的衬衫随意挨在一起。
窗外夕阳下沉,是收假也是归家的时间。
老祝又发来消息,让他再买两根黄瓜,晚上吃打卤面,家里最后一根黄瓜刚才被他啃了,祝宜清看着手机乐个不停。
衣物轻轻晃动,洗衣液的清香溢出来,蹭着祝宜清的后颈,他站在满是梁书绎味道的阳台上,有种被他拥抱了的感觉,也有种……被全世界爱着的满足。
第31章31颜
收假后,科室每天的手术都排得满满当当。
温主任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是嘱咐他们去抢手术室,务必把早上第一台拿下,跟战前总动员似的。刚来的小实习生简直目瞪口呆,没想到主任训话会是这种内容。
梁书绎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是整个白天都摸不着手机,到了傍晚,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想着去病房转一圈就下班,结果被家属抓着不放,事无巨细地问了又问。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陀螺一样转了一天,梁书绎胸口有些发闷,没坐电梯,从安全通道步行回办公室,途中摸了摸烟盒,忍不住吮了一下舌尖。
他偶尔会躲在楼梯间抽烟,让自己缓一缓。
下到七楼半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指示标牌,脚步一顿,想到了一些不算愉快的经历。
……
“老婆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操小逼啊,我好想。”一个年轻的男声低语道。
“曲雁舟!你快别说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慌乱地去捂对面那人的嘴,“这里有摄像头……”
男生胳膊上缠着纱布,不能动作太大,只好借着这个姿势亲他的手心:“我看过了,这是个死角,拍不到的。”
梁书绎站在半层楼之上,将两人的动作和对话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
那个角落确实是个监控死角,所以梁书绎偶尔会去抽烟。现在被人占了,他应该转头离开,另找地方,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不知道,那天是祝宜清和曲雁舟分手又和好的日子。
旧情复燃,祝宜清看曲雁舟都是带着滤镜的,眼神黏着蜜,因此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老婆,我们晚上不回宿舍了,好不好?”
“我已经订好酒店了。”祝宜清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别过脸,红着耳朵找正经理由:“你的手伤了,不能爬上爬下,也不能自己洗澡。”
对方咧嘴笑了:“老婆,我们以后好好的,再也不吵架了,行吗?”
显然,比起明目张胆的求欢,祝宜清更喜欢这句话,抬起脸,不再躲避他的眼睛,点头答应了。
祝宜清鼻尖靠下的位置有颗很小的痣,如果和他平视着说话,完全不会注意到,但只要他仰起脸……
梁书绎眸色下沉,攥紧了手里的烟盒。
不知道是从小到大习惯了祝宜清的这种视角,默认了占有,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感到一种近乎扭曲的不满。
这种不满很微妙,让他联想到更早之前,他在家楼下撞见祝宜清和男朋友接吻。那天晚上,他第一眼甚至没认出祝宜清——他染了一头浅色头发,在路灯下分不清是金色还是浅棕色,还烫了点卷,像洋娃娃一样,乖顺地仰起脸,接受男人的亲吻。
“漂亮,但是想让他立马染回黑发。”
以上是梁书绎当时唯一的想法。
他也确实践行了前半句。祝宜清看到他,露出一副被家长抓包的慌乱表情,他没有吓唬小孩儿,而是走过去揉了一把祝宜清的头发,说:“新发型挺好看。”
不能践行后半句让他不太高兴,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更加不高兴。
眼下正搂着祝宜清接吻的,和那天是同一个人。
同时,梁书绎还额外得到了一些信息。只是他想不通,祝宜清为什么能谈这么久的恋爱。
他爱人的时候太认真,这样不好。
……
那天以后,梁书绎在楼梯间里另找了一个监控死角。原来那个地方,他已经接受不了了,像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人闯入过,也和那天所感受到的不满有关,总之有种说不上来的膈应。
这次也是一样,他在七楼半站了很久,还是没有点燃手里的烟。
一个星期里,梁书绎只和祝宜清见了一面,发消息也是寥寥几句。
那次见面甚至还是在午夜,他从医院回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掀开被子才发现床上有个人。
祝宜清不声不响的,蜷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洗漱的声音都没把他吵醒。
梁书绎失笑,捏着他一边脸蛋儿,把人捏醒了。
“怎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我的衣服……上次晾在这里了,”祝宜清被闹醒了也不生气,迷迷糊糊地抱他,脑袋从枕头上挪到他大腿上,“今天下班早,想来拿一下,结果就睡着了。”
说了一点谎,不过衣服的事是真的。五一回来洗的衣服都还晾在阳台上,梁书绎根本没顾得上收,他全都叠好放进衣柜里了。
梁书绎“嗯”了一声,捏了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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